晚秋的隐秘


  一 副市长钟文俊
  
  眼下的季节很反常,时令已至晚秋,但浓重的暑气却依然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游走。而太阳一露脸,这气温就更令人燥热难当了。
  姜克平刚进车库,浑身已是汗流涔涔,公文包中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姜克平取出一听,局长田立青的大嗓门立时传了过来:“克平,你在哪里呀?”
  “我正在车库取车呢。”
  “出大案了。就是半小时前,钟文俊副市长死在雪浦小区的寓所里。是他的侄子钟声报的案。”
  姜克平赶到雪浦小区时,刑侦支队重案组侦查员辛良、胡晓云及法医老童、痕迹检验师小王也都来了。
  雪浦小区是阳城市城郊接合部的一个高级公寓式小区,钟文俊的寓所在2号楼三楼。姜克平驱车尚未到楼前,便见三四辆市领导乘坐的轿车逐一离去。田立青局长送走几位市领导,就把姜克平和重案组成员召集起来。
  “克平,这案子看来很棘手。刚才市委王书记指示,要求我们务必抓紧时间查清钟副市长的死因。鉴于钟副市长的特殊身份,侦查期间的所有情况和信息都暂时保密,而且调查取证也要秘密进行。大家要遵守纪律。”
  “田局,钟副市长的侄儿呢?”姜克平问道。
  田立青指了指三楼:“钟声在楼上。现场基本保持原样。克平,我有事先回局里,等你们勘查好现场咱们碰头。”
  三楼走道静静伫立着一个神情哀伤的男青年,想必就是钟声了。姜克平让胡晓云过去,请钟声等待片刻,等勘查完现场再找他了解情况。
  姜克平站在门边,但见客厅内陈设古朴素雅,南墙花几上摆置一盆沉静舒展的文竹,左侧墙上挂着一帧色彩清丽明快的秋山风景油画,右侧墙上的镜框里是青年钟文俊的黑白照。姜克平紧蹙双眉,盯着那照片若有所思。青年钟文俊面容俊朗,一双眼睛含蓄而略显忧郁。
  钟文俊无声无息地半躺在那张长沙发上,老童戴着乳胶手套正在检查。
  “姜队,你看。钟副市长的嘴边!”老童说。
  姜克平已经注意到了钟文俊唇际的一些浅褐色液体:“是咖啡,那边圆桌有只咖啡杯,杯里还有遗留,取样带回去。小王取一下上面的指纹。”
  胡晓云捧着一架数码相机从不同角度拍照。姜克平说:“小胡,来近距离拍几张。老童,钟副市长八成是中毒身亡,你看像是什么毒物?”
  老童逐次检查钟文俊的眼睑、颈脖处,分析道:“看这几处尸斑,基本可以排除氰化物、砷化物中毒的可能,像是一种有毒生物。”
  姜克平此前对钟文俊只是一般的认识,有一些简略的了解。
  钟文俊一年前由阳城大学副校长调任阳城市任市长助理职务,后在阳城市人代会上被选为副市长,分管城建和科技工作。在一正五副六位市长中钟文俊比较引人注目,一是他外貌形象佳,口才好。作报告从来不用讲稿,仅列个大纲便可以侃侃而谈数个小时,条理清晰,妙语连珠;二是学历高,学识丰富。钟文俊在阳城大学时为博士生导师。五年前与赴美留学的妻子南雨离婚后,至今一直单身。
  姜克平让胡晓云把钟声叫了进来。细看钟声的相貌跟钟文俊竟有几分相像,同样面目清俊,身材修长。叔叔的猝然离世使他显得很忧郁,眉宇间满是哀戚之色。
  姜克平说:“你相信你叔叔会自杀吗?”
  “我绝不相信。”钟声说。
  “你平时常来你叔叔的公寓吗?”
  “我一般周末来,周日下午回校。”
  姜克平问:“昨晚不是周末,你怎么来了?”
  “为参加学校艺术节演讲比赛,我写了一篇演讲稿,昨晚我带来初稿想请叔叔看看,润色一下。”
  “你叔叔看了吗?”
  “看了,而且作了修改。吃过晚饭我因为急着回校参加艺术节合唱排练,无意间把那稿子落在叔叔的书房里了。今天早上我来取稿子,一进门就看见叔叔斜倒在沙发上,人已经没救了。我又惊又吓,赶紧给白志刚打电话。”
  “白志刚是谁?”
  “叔叔的小车司机。在叔叔的工作圈内我只和白志刚比较熟悉,所以我首先想到了他。”
  姜克平又问:“昨晚你离开公寓是几点钟?当时有谁在这儿?”
  钟声想了想:“8点钟刚过,当时就周医生在。”
  “那周医生是不是市中医院的周玉茹?”胡晓云问。
  “对,是叔叔的女朋友。”钟声随口答道。
  “女朋友?”姜克平不禁一愣,“那周医生是不是每天都到这公寓来?”
  钟声道:“以前常来,现在节假日来聚一下。”
  “小钟,你叔叔平时用几个手机?”姜克平问。
  “两个。一个是136的,用于工作联系;还有一个是139的,多是用于个人私事的联系。我去找找……”
  不一会儿钟声便拿来两个十分漂亮的手机。姜克平先打开136开头的手机,钟文俊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小车司机白志刚的。而那个用于私事的手机内的已拨电话是打给周玉茹的,已接电话则是一个手机号码138××××6629,发件箱和收件箱是空的,没有一条短信存储。
  姜克平随后分别给两个助手下达了任务,胡晓云从速和白志刚、周玉茹联系,让他们短时间内赶到市局刑侦支队接受讯问;辛良到电信局查一查那个尾数为6629的手机的机主。
  
  二 医生周玉茹和舞蹈教师安曼
  
  尸检报告出来了。钟文俊的致死原因是摄入了一种名为断肠草的药汁,据专家介绍断肠草又名钩吻、山砒霜,为马钱科胡蔓藤属植物。新鲜断肠草全株均有毒,尤以根和叶毒性最大。据法医老童检测分析表明,钟文俊的死亡时间在昨夜10点至12点钟之间。
  看完尸检报告,姜克平紧蹙眉头,点燃一支烟,陷入静静的沉思之中。缕缕青烟在眼前缭绕,像一团缠绕难解的绳索。
   胡晓云推门而入:“姜队,周玉茹和白志刚都来了。”
  “先和周玉茹谈吧。”姜克平说。
  走进讯问室,姜克平看见一个中年女子,无疑就是周玉茹了。她打扮得很素雅,于娴静之中透出几分端庄。
  按一般程序询问过姓名、住址后,周玉茹急乎乎地问:“你们找我,究竟要了解什么事情?”
  “钟文俊副市长昨夜在自己的寓所里意外死亡。”姜克平说。
  “意外身亡……文俊他死了!怎么回事?”周玉茹突然惊呼起来,猛地站起身,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傻了,“昨夜,我离开他寓所时,还是好好的呀!”
  “周医生,你是几点钟离开钟文俊寓所的?”姜克平问道。
  “9点。我母亲这两天哮喘病发作,正在中医院治疗,每天晚上我都去看她。”
  “你走的时候注意到钟文俊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周玉茹摇摇头:“没有。文俊当时在书房里好像在翻阅什么书,我说我现在得走了,我们就告别了。”
  “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姜克平轻轻叹了口气。
  “会不会我走了以后又有人来他寓所了?”周玉茹说。
  姜克平打了个手势,又问:“周医生,你知不知道,除了你以外平时跟钟文俊交往较多的女性朋友还有谁吗?”
  “好像没有……哦,只是有两次在聊天时,文俊无意间说到了市艺术学校的舞蹈教师安曼,看得出文俊很欣赏她的才气。”
  “是不是排演大型舞剧《阳城风韵》的那位总编舞?”
  “是的,就是她。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女青年。”
   “哦,周医生,还有一个问题我差点儿忘了。钟文俊晚上是不是有喝咖啡的习惯?”
  “是的,怎么了?”周玉茹有些不解。
  “他昨晚喝的咖啡是不是你煮的?”
  “是,我离开寓所前给他煮的。咖啡怎么了?”
  “我们对那咖啡的残液进行了化验,发现里面有毒。”
  “啊,你是说,是我下毒毒死了文俊!我们俩相处近两年,后来虽然恋爱关系不存在了,但还是要好的朋友。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他?”周玉茹一下子激动起来,脸色又白又青,眼里含着盈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