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四部医典》体现的医药学交流史

《四部医典》又名《医方四续》(藏名《居悉》),是八世纪著名藏医学家宇妥·元丹贡布等所著。《四部医典》从问世到多次修订体现著印度医学、中医学、阿拉伯医学、波斯医学等民族医药学交流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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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部医典》是藏医药学的奠基之作,《四部医典》的成书得益于藏族医者的实践摸索,同时它的成书过程也体现着印度医学、中医学、阿拉伯医学、波斯医学等民族医药学的相互交流影响。

学界对此已有一定的研究,如贾波、马维骐、侯璐的《藏医发展史小考》认为藏医萌芽时期为医学宗教混杂的“苯医”,奠基时期以经典著作《四部医典》的成书为标志,发展繁荣期呈现南、北派学术争鸣,振兴时期展现出藏医发展的美好前景[1]125-126。

白纯的《〈四部医典〉中的针灸学》以针灸学为视角,提到《四部医典》中的针灸学吸收了大量中原地区针灸学方面的知识,自具体系。对火灸治疗高度重视。创铜针剔翳等惊人成熟的技术,尤其在对针刺放血法的研究方面具有相当高的造诣[2]320-321。

刘先河的《〈四部医典·眼疾治疗〉与中医眼科学的相互关系》提到在藏医经典著作《四部医典》中有《眼疾治疗》专章,认为《四部医典》对眼疾病因的认识与中医十分近似。早在公元11世纪,藏医学家就肯定了眼病与全身疾病有关[3]49-50。

仁增多杰、娘毛加、仁青东主的《〈黄帝内经〉与〈四部医典〉放血疗法适宜病证初探》。通过对《黄帝内经》和《四部医典》放血疗法适宜病症的比较研究,发现《黄帝内经》刺血疗法主治40余个病种,以“虚实辨证”为依据,适用于实证和部分虚实夹杂的病证。《四部医典》放血疗法主治63种疾病,以“寒热辨证”为根本,适用于热性疾病、夹杂隆和培根病的热证[4]999-1001。

如上可见,学界对《四部医典》民族医药交流史方面的研究已有重视,主要从藏医史和藏医治疗法方面论述,但将两者结合起来的研究较少,本文将从《四部医典》的成书过程探讨民族医药学交流史。

一、中医药对藏医药的影响

在《四部医典》问世前,民间已经在治疗疾病过程中积累理论与实践经验,而在这个积累过程中体现着藏医药与中医药的相互影响。两者的渊源要追溯到公元七世纪,藏王松赞干布统一西藏高原,建立了强盛的吐蕃王朝。松赞干布向唐王朝求亲,唐太宗为加强汉藏两族的关系,把宗女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641年,文成公主入藏,携带多种医书,这为藏医药学的发展加入了丰富的内容。索南坚赞的《吐蕃王统世系明鉴》记载:“文成公主入藏时曾带进治四百零四种病的医方百种、诊断法五种、医疗器械六种、医学论著四种……”[5]114后经医家马哈德哇(一作大天和尚)和藏族译师达玛郭卡译成藏文,名为《医学大全》(藏名《门杰钦木》)。这是藏医学史上最早的医学文献,可惜该书已佚。

710年,金城公主入藏,再次带去大批医书,由汉族医生马亚纳(藏文译音)和藏族翻译家别鲁扎纳等两族医生共同编译成《月王药诊》梵文名《索玛拉扎》(《Somaratsa》)藏文名《门杰代维给布》(《sMan-dpvad ZLa-ba"I rGyal-po》),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藏医学古典名著。

关于《月王药诊》的来源,学界说法不一。德格版《月王药诊》后序认为:由汉族僧医玛哈亚纳从汉地伯纪巷玛哈处带来吐蕃,后译成藏文;第司·桑杰嘉措据《月王药诊》第一百一十三章记载认为该书来源于五台山;第三种看法认为《月王药诊》来源于中医学书籍。《吐蕃王统世系明鉴》中记载:公元710年,公主带来各种工技书籍。这些书籍中的医药书籍由汉族僧医马哈金达(Mahagyinda)、藏族医生琼布孜孜(Khyun-Po Tsetse)、琼布通朱(Khyun-po Dam-tshugs)、角拉门巴(RCog-la sMan-pa)等人译为藏文。《月王药诊》就是这些译本中最重要的一本。据此,《月王药诊》来源于中医药书籍是无疑的。从内容分析,它是以中医药学为蓝本,把藏医的经验和藏医的理论增编进去,同时又吸收了天竺医药学的内容和理论。

《月王药珍》受汉族医学影响是很明显的。如“阴阳五行”“五行生克”的医学理论,以及将疾病分为“寒证”与“热证”并运用寒药治热、温药治寒的中医治疗原则。再如关于切脉方法和部位也与中医学大体相同。藏医的脉诊和中医学关联密切。

在疾病证候方面记载有雪盲、天花、炭疽、心脏震颤、心脏位置不正等。还载有导尿、灌肠、放腹水、针拨白内障以及骨折外伤的夹板治疗技术。药物方面,全书记载达300多种,除一部分与祖国内地药物相同外,不少均为西藏高原特产药物,诸如船形乌头、囊距翠雀、喜马拉雅紫茉莉、乌奴龙胆等。这体现了藏族民众在生存发展中对疾病的认识和治疗成果,同时也显示了藏医药学和中医药学的相互影响。

二、藏医药与印度、大食、西域医药的相互借鉴

松赞干布采取招聘各地名医入藏从而发展藏医药学。三位代表性的医生应邀来藏,印度医生带来《新酥油药方》、大食医生带来《头伤治疗》,汉族医生带来《汉地杂病治疗》[3]。这些著作均译成了藏文。更为重要的是三位医生还合作编著了《无畏的武器》七卷献给藏王。这是继《医学大全》之后的第二部藏医著作。

八世纪中叶,藏王赤德祖赞、赤松德赞先后邀请临近地区的名医到吐蕃传授医术。例如来自西域的于阗名医比吉·赞巴希拉译著的《尸体图鉴》《甘露宝鉴》《伤科精义》等十余种,起书名为《黄色比吉经函》,珍藏于王宫。

藏王赤松德赞为了普及医学,礼聘各方医生入藏,这些名医带来了医术并著有医书:如唐王朝医生著有《杂病治疗、《艾灸明灯》,天竺医生的《甘露药钵全书》,尼婆罗医生的《草药生态》等。这些医生还译出其他的医术,赤松德赞把他们合编成《紫色王室保健经函》。随后各位名医回乡。这些医学著作为《四部医典》的问世奠定了理论基础。

三、《四部医典》的问世

藏王赤松德赞患病,他再次向各地礼聘名医,此次只有大唐王朝的东松岗哇应聘。大唐名医不仅治好了藏王的病,还献给藏王一部《白色医疗指路明灯》医著。东松岗瓦定居西藏,藏王赐他“塔西·东松岗瓦”称号,意为他能代表“四方医生”,称颂他为集四方医术于一身的人。同时赐给他山南地区的两个庄园,这是塔西家族的开始。藏王还选拔了九名优秀青年随其学医。这些青年中的宇陀·宁玛·元丹贡布最为杰出。宇陀·宁玛·元丹贡布出身医家,善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在名师的指点下,他一方面广泛学习西藏已有的医学典籍如《医学大典》《无畏的武器》《月王药诊》《黄色保健经函》《紫色王室保健经函》等古代著作。另一方面还去藏区各地、内地的五台山、天竺和泥婆罗等地学习医术。20多年的努力,终于在八世纪末著成不朽的医著《四部医典》。

虽然达磨灭佛,但佛教在西藏早有深厚而广泛的基础,灭佛运动被抵制,达摩在位三年多,便被刺身亡。此后吐蕃王朝崩溃,进入四大贵族割据的状态。四个王族中特别是阿里及拉达克地区的阿里王系最为强盛,阿里王智光迎请孟加拉的著名高僧阿狄夏于1042年来传授佛法,藏区佛教又逐渐繁盛,这一时期称为佛法的“后弘期”。

阿狄夏不仅是一位有高深造诣的高僧,还是著名的医僧,精通寿命吠陀医学,阿狄夏本人也熟悉天竺医学。他的著作《补精壮阳甘露秘方》《头部伤痛固定治疗》体现了古印度医学的内容,同时著名的藏族学者洛青·仁钦桑泊,把阿狄夏带来的《八支精义》及其释读专著《月光》都译为藏文。藏区的天竺学者达玛希日瓦玛、藏族译师涅吾洛札哇·益格仁钦、益古格隆·释迦洛珠等人,共同译出天竺名著《八支药方精华要义集注》。

四、后世藏醫药人士完善修订

宇陀·萨玛·元丹贡布是宇陀·宁玛的第十三世后代,中国古代藏族杰出医学家。主要贡献在于对《四部医典》的厘定。宇陀·萨玛的著述丰富,如《大小八支集要》《切脉学五章》《秘方三纸卷》《验方小卷》等,最为突出的成就是对《四部医典》进行了大量的修订。他把《根本医典》分成六章;对《论述医典》增补了有关药物和食疗的内容;根据自己的实际经验对《秘密医典》中各种病症都做了详尽的修订和补充;而对《后续医典》部分,则根据《月王药诊》所述的诊断内容,包括尿诊和脉诊,以及有关五行学说的理论,做了大量的补充[6]。

藏医学上出现了不同的学派,其中以强巴学派和舒卡学派影响最大。

舒卡学派又称南派,是由出生在舒卡地区的舒卡·年姆尼多吉创立。他著述众多,如《草药鉴别》《草药性味》等。为了恢复《四部医典》的原貌,他把宇陀·萨玛的故乡尼昂地区发现的《四部医典》的原本注释——《宇陀·萨玛元丹贡布亲注四部医典》刻印出来,史称《扎汤版四部医典》,这也是四部医典最早的刻版。

五世达赖重视科学文化,当时总理政务的“第巴”——桑吉嘉措以扎塘版《四部医典》为底本。对《四部医典》进行释读,1687年完成刻版,书名为《四部医典蓝琉璃》。《蓝琉璃》是四部医典的标准注释本。桑吉嘉措在五世达赖的批准下,刻印了《四部医典》扎汤版。

约1916年,达赖令钦绕诺布建立了一个医学和天文学机构,取名“门孜康”。《四部医典》是重要的医学教材。

五、总结

《四部医典》的问世和后世研究体现出藏族本土医药和印度医药学、中医药学、阿拉伯医药学、波斯医药学的相互借鉴,在藏医药理论化起源和发展中这些民族医学起到启示的作用,藏医在中医学中主要借鉴了脉诊之法。在藏医药著述渐广的情况下,藏医药主要在实践中完善。

参考文献

[1]贾波,马维骐,侯璐.藏医发展史小考[J].四川中医,2010(6).

[2]白纯.《四部医典》中的针灸学[J].中国民族民间医药杂志,2001(6).

[3]刘先河.《四部医典·眼疾治疗》与中医眼科学的相互关系[J].西藏医药杂志,1991(2).

[4]仁增多杰,娘毛加,仁青东主.《黄帝内经》与《四部医典》放血疗法适宜病证初探[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5(4).

[5]萨迦·索南坚赞.西藏王统记( 藏文本)[M]. 北京:民族出版社,1981.

[6]第司·桑吉嘉措.藏医史[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