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梦孙:以人民健康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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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我国面临着工业化、城镇化、人口老龄化以及疾病谱、生态环境、生活方式不断变化等带来的新挑战,如何让广大人民群众享有公平可及、系统连续的预防、治疗、康复、健康促进等健康服务,正在成为一个重要议题。随着《“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的颁布,中国正在走向“把以治病为中心转变为以人民健康为中心”道路上。

为此,《健康之友》杂志社记者采访了中国工程院医药卫生学部俞梦孙院士,俞梦孙表示,人民健康系统工程是中华传统优秀健康文化精髓与以钱学森系统科学、系统工程思想为代表的现代科技相融合的结晶,其内核的本质是“模拟或满足人体系统功能态中可使自身走向更高穩态水平的过渡态条件”,这正是未来医学本质——广义的健康概念。

只有专科学历的院士

1950年,在战火与动乱中长大的俞梦孙内心深处的那颗“拳拳报国心”呼之欲出——为祖国、为人民,一定要尽快去参军。

然而,由于“身高”原因,俞梦孙院士的第一次“从军梦”并没成为实现。

第二年,俞梦孙初中毕业,正巧军队招收一批学医的学员,计划短期培训后,奔赴朝鲜战场。身高要求从之前的1.60米降到了1.55米,抱着“只要能上战场,干啥都行”想法的俞梦孙再次报名,并顺利通过,来到了南京大学医学院进行培训。

俞梦孙最终还是没能上战场。随着前方战火渐渐熄灭,上级决定,这批杂糅各种年龄层次的100多名学员,高二以上的留在南京大学医学院读本科,而高二以下的则转至空军华东中级医校读专科。

就这样,初中刚毕业的俞梦孙读了专科。尽管之后一直在进行培训与自学,但进一步的学历教育总与他“失之交臂”。时间久了,他也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于是,“专科学历”这4个字就一直伴随着他成为中国航空生物医学工程的开创者和学术带头人、中国工程院院士、空军首席专家。

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20世纪70年代,国内航空医学界的专家们遭遇了一道难题:如何将战斗机飞行员安全地弹射出去。如果弹射力度太小,飞行员脱离飞机的速度不够,会被后面瞬间划过的尾翼击中身亡;如果弹射力度太大,则会使飞行员因为生理上承受不了而造成脊柱骨折甚至死亡。飞机座椅弹射出去的瞬间,人能够承受的生理极限到底如何确定?显然无法用活人来做试验。

习惯以系统思维考虑问题的俞梦孙,想到人的脊柱是一个既有输入又有输出的动态系统,为什么不设计人体模型计算出弹射的生理极限?

在对人体脊椎系统的频率特性进行仔细测量和研究后,他在国际上首创冲击载荷下人体脊柱动态响应模型,运用在运动微分方程层面上与脊椎系统运动特征相似的电子模拟电路,对脊椎受火箭力冲击下的运动行为进行了模拟。这不但为相当危险的生物试验找到了新的安全替代方法,而且还是一种更准确的定量研究方法。然而这一独特的研究思路却受到了生理研究专家的质疑。面对质疑,俞梦孙决定用自己做试验。

试验的那一天,他在众人紧张而关切的目光中拉下弹射开关。“砰”的一声,俞梦孙腾空升起。与此同时,地面仪器记录下了他在空中的各项生理数据。结果显示,实测的生理数据,和俞梦孙用“冲击载荷下人体脊柱动态响应模型”计算的数据完全一致。

在这一模型的支撑下,我国飞机火箭弹射座椅空中弹射试验成功。7年之后,美国类似的脊柱动态响应指数研究才取得成功。

俞梦孙院士表示,人类健康系统工程可以解决人类在健康、疾病防控、潜能激发等各领域所面临的种种问题,是13亿人民健康的福音,是控制医疗费用的希望和当前医改的方向,也是为民生奠基的巨大事业和发展国民经济的新的巨大产业。

八上雪域高原

2010年3月,空军对高原供氧工程进行“回头看”,在世界海拔最高的人控雷达站——“甘巴拉英雄雷达站”,每上一级台阶,相当于平地负重60公斤前进,年近八旬的俞梦孙硬是一步一步登上了海拔5374米的最高哨岗,亲自为官兵检查、测试供氧设备。

2011年8月,俞梦孙再次登上甘巴拉雷达站。看着因高原反应嘴唇发紫、仍忙着采集数据的俞梦孙,同行的研究所训练科研部部长王生成和雷达站官兵感动不已。“甘巴拉是我古稀之年登上的最高峰,但航空生物医学科研事业永无最高峰。只要生命不息,就要战斗不止!”与雷达站官兵告别时,俞梦孙院士动情地说。

正是靠这些用生命换来的第一手数据,使俞梦孙团队构建了世界上首个人高原初期人体适应低氧环境动力学模型,研制出能模拟高原低氧环境的常压低氧舱,把飞行员高原驻训适应期从七天减少到零。

2012年2月6日,俞梦孙第八次来到雪域高原。那年,他76岁。他来为“高原飞行员航空医学综合保障研究课题”作再次的冲刺。

俞梦孙院士说:“我感觉一扇新的大门才打开,一条新的报国路才刚刚开始。”

从系统观视角认识病

健康,是每个人、每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一切利益之“根利益”,也是人类文明持续安全与持续发展之基本保障。

但是,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我们吃的五谷杂粮,就一定会生病,各种各样的病症代表形形色色的疾病,导致疾病出现的原因,并不仅限于日常生活,还包括自身的生理、心理因素,以及外在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因素。从系统观来看,患病意味着人的生命系统的健康水平病已下降,不能维持正常的生命功能态。因此,已病者比正常人更需要在整体上尽快恢复健康,而不是单纯地在局部上“治病”。

俞梦孙院士表示,“病”其实就是人体系统的功能态,功能态分为过渡态和稳定态两大类,所以病也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急性病态,另一类是慢性病态。按照张仲景、刘绍武的观点,急性病就是机体对环境变异的急性反应,表现为大寒、大热、大虚、大实,可概括为“三部六病”,这就是应激性过渡态性病态;按照刘绍武的观点,所有的慢性病都是整体性的病态,是处于相对平稳的病态,因此慢性病态是一种稳态,是一种不同稳态水平的“病理性稳态”。

如今,现代医学对待慢性疾病的途径多是疾病医学诊断与治疗,而非从人体健康的角度来看待慢性病。正是因为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健康的理念,健康医学在对待疾病的态度上与现代医学产生了不同。

“以疾病诊治为中心的医学,忽视了整体稳态在疾病中的主导作用,因而不仅效果不好,反而增加许多医源性损害。”俞梦孙院士说,健康医学不是直接去治病,而是通过了解健康,帮助人体获得整体稳态,达到提升健康、祛除疾病、延长寿命的目的。

人民健康系统工程

俞梦孙院士表示,人类健康系统工程是新的学科概念;是钱学森所预想的未来的四大医学,即:治療、预防、康复、能力的共同内核;是习近平主席以人民为中心的新时代社会系统工程中处于优先发展战略地位的学术基础,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就是中医现代化。

在俞梦孙院士看来,国内健康医学工程的发展与当前中国社会的重大需求密切相关。一方面是慢性疾病呈现井喷式增长,另一方面,看病难、看病贵的难题也困扰着百姓,成为影响中国人健康及寿命的重要因素。

因此人民健康系统工程是实现习主席人民健康为中心战略的必由之路,它的学术内涵是人类健康系统工程,而人类健康系统工程的实质是中医现代化,而它的运行形态则是健康物联网。

在“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的规划布局下,“以人民健康为中心”实施人民健康系统工程成为业内关注的焦点。俞梦孙院士作为复杂系统“中国学派”健康系统工程的领军者,在谈及钱先生的“大成智慧”系统思想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可持续发展价值时表示:人类的健康系统工程是复杂系统“钱学森学派”为寻找中国乃至世界医学变革途径,在长达多年的潜心探索中,融合东西方智慧所逐渐形成的创新体系。该体系已在攻克高原病世界难题和皮肤病等实践中得到验证,并在血流系统动态建模、人体睡眠状态监测与调控、慢病防控、传统医学现代化等涉及人民健康、人类健康的广阔领域,也取得了可喜的实践成果,有望解决中国当前存在的看病难、看病贵、医疗费用持续增长等诸多矛盾。

从SIR过程到SIR模式

俞梦孙院士表示,按照系统工程运行原理,在系统内部的进行过程,必定存在“检测S、辨识I和调控R”三类不同功能阶段,简称SIR过程。SIR过程对当前功能态及开放的三大输入相对强度和性质进行量化检测,以及辨识出当下整体功能态处于机体稳态系统的哪段层次(准线性、非线性、超负荷等),并按照当下的具体条件,选择最优方式进行不同性质的“调控”。人体系统内的SIR过程是多层次自组织功能的具体体现,表达为功能态的过渡态过程就是不同性质的过渡态,这就是人体系统的自然性质。

做为医学,就必须顺应人体系统的这种自然性质,从意义上讲,正确的医学就应该是了解当下的功能态,并模仿或创造条件,以满足人体功能走向更高稳态水平的过渡态性质的学问。这就是系统外部的SIR模式,或称其为:四大医学的共同内核,未来医学的本质——广义的健康概念,就是要把以治病为中心转变为以人民健康为中心的系统学原理。

俞梦孙院士表示,对于过渡态性质的疾病,不是直接对抗性的治疗,而应该采取引导性过渡态方式,将各种不同性质的过渡态引导到相对较好的稳态上来,从而达到回归稳态,甚至转化为稳态水平更高的稳态上来。

2003年,广州中医药大学铁涛国医大师对待SARS的思路,就是这种引导性过渡态对待过渡态性质急病的典型案例。据资料介绍,共收治87例SARS患者,结果是“四无”,即无死亡、无转院、无工作人员感染、无后遗症。相比抗病毒、打疫苗等对抗性思维,效果好得多,不会促进微生物变异。

SIR模式的工程化、规模化、人工智能化是实现人民健康为中心战略的必由之路,同时也是中国生物医学工程学科发展战略的导向,SIR模式与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模式不同,SIR模式以提升稳态水平为目标,通过人为的检测功能态S、辨识功能态I,以及系统调整的过渡态方式达到回归健康,祛除病痛则是人体系统自然的过程,这就是SIR模式必须工程化、规模化、人工智能化的道理。

以健康为中心

多年来,俞梦孙院士致力于航空生物医学工程研究,为我国航空生物医学工程事业的开拓、创新和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他的多项成果填补了国内空白,有的成果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地位。

他在世界上首次构建了入高原初期人体适应低氧环境动力学模型,并首次提出“人体自组织系统环境适应理论”。

他将我国第一台航空生理遥测装置送上蓝天,使我国一跃成为世界上第三个掌握航空医学遥测技术的国家。

他研究的3大类19种医学测量仪器与技术,成为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军事航空医学研究与应用”的重要组成部分……

近年来,俞梦孙院士目光聚焦医学前沿,提出“以健康为中心”的新医学模式,被专家公认为“促进我国医学变革事业和发展的新型健康产业之间的必然结合点”。

“我们不能把人类健康系统工程简单看成预防为主的工程,它不仅能使数量巨大的已病者通过适当的过渡态方式恢复健康,祛除病痛,也可以唤起广大的亚健康者的身心活力;还能通过系统的生理性应激途径,激发人类潜能、提升人类素质”。俞梦孙院士解释到。

俞梦孙院士表示,今天我们正在进行的人民健康系统工程,就是以人民健康为中心,涉及全人类的一次伟大医学革命。人民的事,众人办,让我们携手共创人类健康伟业……

因为时间有限,简短的采访结束了,也许因为名字中有个“梦”字,1936年出生的俞梦孙院士与“梦”始终有着不解之缘——从入伍至今,他始终怀揣报效国家的“梦”,这个梦让他在医学研究的战场上一次次取得了累累硕果,正是有着执着的梦想以及坚强的毅力,俞梦孙院士,把“以人民健康为中心”当作一项巨大的系统工程,通过科学家的努力,一定可以将解决人类健康难题的中国方案走出国门,推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