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马约里·沃德·马歇尔是我的第一个导演。

母亲是布朗克斯的一名家庭主妇,又是一名严格的踢踏舞老师,围着围裙,女孩们很喜欢跟她学习。她相信,舞蹈和表演对孩子有好处,因为孩子们会因此变得自信和有目标。

母亲教育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是娱乐别人,让别人笑,人生中最大的罪恶是让别人感到无聊。

母亲生来是喜欢娱乐的人,她认为表演不仅是一种爱好或职业,而且是一种跟呼吸和吃饭同样重要的生活方式。母亲有1.56米高,有充满朝气的金黄色长发,有舞蹈家的身体和喜剧演员的嘴。母亲总是哄孩子们练舞练到很晚,送走她们之后她还要打印歌词。晚上,我经常在她的“嗒嗒嗒嗒”的打字声中入睡,她打字的声音就像下雨一样。她总在工作,就算去百老汇看表演,也是把一些动作记下来。回来教给她的学生们。母亲的学生爱慕她,因为她那么风趣,她的指挥能力让著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都要嫉妒。

如果母亲生在另一个历史阶段,她可能为成为一个舞台表演者或一名演员。她出生于1910年,错过了女权主义运动,而且,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面对着抚养三个孩子的压力。她生活中的目标是教尽可能多的孩子——包括她自己的孩子加里、罗尼和佩妮跳踢踏舞。中间的孩子罗尼和第三个孩子佩妮被母亲称为“麻烦制造者”,我是最大的孩子,但总是生病。

因为当时牛奶缺乏,为了保证我们摄取充足的能量,母亲每天让我们把百事可乐和牛奶混在一起喝。当她没有时间做新鲜的蕃茄酱时,她告诉我们,用蕃茄汤煮面条就是意大利通心面的味。母亲可以在一小时里使我们微笑、大笑和哭泣。有一次我过生日,母亲说:“加里在庆祝11年的弯腰驮背。”我的妹妹有一次长了覆咬合(即上门牙和犬牙过分突出于下牙),母亲笑她说:“到时候我想开百事可乐瓶子,佩妮的牙齿就派上用场了。”她告诉我们为自己的缺点想不开是浪费时间,而让自己的缺点为别人带来快乐是最高层次的快乐。

母亲的这个观点对父亲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我的父亲安东尼·W·马歇尔是个艺术导演和广告经理,他为自己起了个中间的名字,叫华莱士,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像个高贵的人。他出生时的名字叫安东尼·马斯基亚列力,看起来像电视剧《广告狂人》里面的一个人物。他常到佛罗里达州和加州出差,给我们带橙子回来。有很长时间,我和我的妹妹们都以为父亲出差的地方只有水果,没有人。他向我们灌输了这样一种思想,布朗克斯以外有一个世界,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扬帆出去探索。

我出生于1934年11月13日,父母给我取名叫加里·肯特·马歇尔,大部分的少年时光是在格兰特广场。我的地址是格兰特广场3235号,我最喜欢的数字是13,而我们布朗克斯的住所的号码加起来就是等于13。像我的父亲一样,我也有一个中间的名字,肯特,表示我的尊贵。我的名字,很少有的两个r的拼写,是随一个名为加里·舒马赫的一个体育传记作家起的。我的父母跟这个作家没什么私人交情,但我母亲喜欢名字里有两个r。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母亲买回一本新的体育杂志的时候。我从床上跳起来,抢过那本杂志,扯下那封面,贴到我的卧室的墙上。然后,重新躺在床上,看着“浮”在上方的运动员们,就像看天使或英雄一样。

我经常躺在床上,打开收音机收听扬基队的棒球比赛情况。我最喜欢的球员是乔·迪玛基奥,我想成为一个棒球运动员。有很多棒球运动员是相当出名的,但并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印象,比如比利·马汀和泰德·威廉斯。我最喜爱乔,是因为他能够靠自己爱的运动谋生。我不知道我命中注定应该从事什么工作,但我的父亲告诉我,我最好做内科医生或牙医,因为全家人都认为我的健康状况并不怎么样。我小时候经常生病,经常患各种过敏或各种炎症,有时会整个冬天都咳嗽。我的婴儿纪录书,好像总是用来列各种各样的大病的。有一次,我听到医生说,如果我们家不搬到亚利桑那州,我可能会病死。我收拾了我的书包,第二天早上我一醒来就去看家里有没有人收拾行李,但一个也没有。

“爸,我们什么时候搬去亚利桑那州?”我问。

“别傻了,”父亲说,“我们哪里都不去,没有那么多钱。”

我想,他们是想让我死。

尽管总是生病,我还是觉得自己命中注定是吃表演饭的。母亲送我三岁时的照片去布朗克斯家庭新闻频道参加比赛,我得了我那个年龄组的最可爱儿童奖,并获得了一张15美元的支票。这次比赛,让母亲觉得我可以成为一名儿童模特。我去为一种牛奶广告试镜,不走运的是,我把牛奶全吐在导演身上了,我的模特事业就这么短命地结束了。

5岁那年,我父母给我一个鼓当圣诞礼物。我的母亲弹钢琴,父亲吹萨克斯。但那个圣诞节的早上,我记得我们一起摆弄我们的乐器,我觉得那是最美好的一天。我们是一个乐队,我觉得,我们几年后会作为一个家庭乐队一起去表演。那个圣诞节早上,是我记得的少有的几次全家一起玩的时候。一般地说,父亲认为娱乐是一种时间的浪费,他对我母亲的舞蹈工作室很少支持,也不怎么支持我们表演的渴望。

有一天,我躺在床上,盖着床单,病得不轻,母亲走进来,说:“起床。我们去地下室,你也要表演。”

“可是,妈妈。我病了。应该躺在床上,等身体好了才行。”我说。那时我刚六岁,到哪里身上都散发着药膏的味道。

母亲说:“胡说。外婆眼睛看不见,不能再照看你了。我要表演。所以,我们得一起去。”说着,她掀掉了我身上的床单。

我央求说:“妈妈。我太累了,站都站不直,怎么跳舞啊?”

她从衣柜里帮我拿衣服,说:“我知道了。”

我问:“那我在地下室里做什么?”

“你给我坐着就好了。”

“在化妆室里吗?”

“不。在台上,你来打鼓。”

“可是。我刚开始学打鼓,打得一点都不好。”

“别担忧。你就跟着我的钢琴好了。你很聪明,学得快,很快就可以学会的。”

就这样。我们坐台上,她用一只手弹钢琴,另一只手在我的背上轻轻地拍,教我怎样掌握节奏。

我就这样成了马约里·沃德·马歇尔舞蹈学校的正式鼓手。我在地下室演奏,还跟他们一起到其它城镇或纽约的各个教堂演奏。母亲信教,她固定去一个教堂。每次教堂举办舞会的时候她都去参加。在教堂里,除了读经和祈祷,母亲还讲很多笑话,让那里的人大声地笑起来。

阅读点金:每个人孩童的时候都会有那么一些天马行空的梦想,甚至是一些疯狂的念头,因为我们总是用发自内心的勇气和超凡的想象力来度量这个在我们眼前慢慢展开的世界。这篇文章中的母亲,充当的就是这种梦想的守舵人,正是由于她的鼓励,她的坚持,她的奉献,才让我的梦想从贫困的生活中开出了鲜艳的花朵。有时候,我们都有梦想的勇气和瑰奇的想象力,但支撑着我们朝着目标远航的巨大动力,有时就来自我们身边的亲人,因为他们的支持,我们才可以毅然决然地去寻找真正的自我。

(Carl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