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现代派诗人三家

胡尚格·伊朗尼诗选

胡尚格·伊朗尼(1925-1973),伊朗现代派诗歌的先驱,《战斗的雄鸡》杂志的主编。该杂志创刊于1951年4月,它主张抛弃一切羁绊,建立一种崭新的诗歌,是诗歌中的极左派,在用词比喻上力求标新立异。在诗歌中曾使用“紫色的尖叫”这种标新立异的比喻,“紫色的尖叫”因而成为他的绰号。后期诗歌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

卡桑德拉

……

假若有一天那山洞

坍塌

人们将到何处避难?

这些浸透血的小人物

将把他们生活的琴弦拴在哪座坟墓的角落?

安静吧……遥远的底格里斯

安静吧

你还未失去那只彷徨的鱼的担忧的不动

的眼睛

打开你的大皮包

请看

它们还在担心

安静吧……遥远的底格里斯

指甲的愤怒仍抓挠着世界

寻找着那应当在你心中蔓延的火

还没有熄灭

那火即将变黑

将摇曳的芦苇

弄碎

砸烂

彻底毁灭

安静吧……惊涛骇浪

安静吧

在那时刻你放下了你行毁灭之手

这些戴面罩的碎片将会裸露

多么放肆的眼睛

即将卸去羞涩

安静吧……陌生的暴风雨

将把这些尘埃卷入底层

这些象牙尖塔将跌入漩涡

枯叶令人愤怒的舞蹈也将停止

隐藏在太阳中的

那影子不断靠近的巨大的脚

将从它们踏过

等待之火炉

在这折磨人的平静之下

叛逆的大锤再砸重一些

而你那闪着火苗的眼睛

那眼睛将使卑劣和虚伪原形毕露

依然盯着岁月的悬崖

什么时候才能降临

什么时候才能降临

……

在这中毒的风的渡口

假若有一天那山洞

坍塌

人们将到何处避难?人们将到何处避难?

假若那翅膀的叮零声沉默

被诅咒的灵魂们

又如何能走完这黄沙漫漫的荒原?

安静吧……倔强的山鹰

安静吧

你的锁链将要断开

你翅膀的巨大影子将把面罩弄瞎

安静吧……倔强的山鹰

那时刻将会来临

那时刻将会来临

……

那永恒的火焰

朝向他

波德莱尔,波德莱尔

易卜劣厮*

苦难的主宰啊

孤独的主宰啊

你在你折磨人的深层的忧伤中对这卑劣

的展览馆忧虑不堪

在你神性的孤独中由于这些无能你尝尽

苦难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秘密的知晓者啊

引路的火光啊

你捣毁了虚伪的逃避之地

将面罩从哈比勒*脸上扯下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存在之统治者啊

最后的避难所啊

你给被生命抛弃者穿上死亡之享受

向他们打开非存在之令人骚动不安的秘诀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砸开锁链者啊

坏人们的接受者啊

你给受诅咒的峡谷的迷途者们指引道路

赐给漂泊的被审判者安宁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丑恶之显示者啊

美丽之创造者啊

你让人类在醉态和无意识中认识到你邪

恶的美丽

将你永恒的敌人的声音窒息在叛逆的咆

哮中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不屈服的骄傲者啊

毁灭一切的火焰啊

你将真主击败到永恒的消失

使那黑心肠者的妄尊变成自卑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地狱的征服者啊

使天空变低矮者啊

你用犹大的亲吻将真主的诱骗嘲笑

在不熟练的踢踏舞中使他们哀求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永恒之光啊

黑暗之君王啊

你在自己本质的外观中将曼苏尔*送上

绞架

在寂灭之谷对夏姆士*除一滴血外什么

也没暴露

我歌颂你和你的苦难

易卜劣厮

生命中激动不安的火焰啊

打开你孤独的闺房

显示你被诅咒的美丽

在你面容的显示中燃烧我们

在存在之寂灭中解放我们

阿门

*:易卜劣厮,《古兰经》中的大魔鬼。

哈比勒,《古兰经》中人祖阿丹(亚当)之

次子。

曼苏尔,伊斯兰教苏菲派圣徒,因在修

行的迷狂中自称真主而被视为异端处死。

夏姆士,鲁米的修行挚友,遭受鲁米门

徒的忌妒,后下落不明。

从岩石上方展翅而走

它以畅饮自己重量的轻柔热气

忘记了群山和大海

被遗弃的岩石亲吻着龙卷风和暴风雨

它曾是那样急匆匆地逃掉

在它们颤抖的歌声中寻找

在那时它从它的梦幻中飞回岩石

在巨大的痛苦中渐渐安宁

岩石又被凛冽的骚动弄得颤抖

在它无边无际的寂静中

痛苦和欢乐的秘密

全向他显示

而他从没有看岩石一眼

也从没听见岩石使人觉悟的召唤

从岩石上方展翅而走

将岩石留在阴影的陌生中

迷失的梦幻在旋风的黑暗中闪耀

等待着遗忘的跳动

亚德阿拉赫·鲁亚依诗选

亚德阿拉赫·鲁亚依,1931年出生于达姆岗,在家乡完成初、中级教育后,进入德黑兰大学法律系学习,获学士学位。他精通法语,在诗歌创作的同时,翻译了很多法国诗歌。他是伊朗形式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属于伊朗诗坛的先锋派。主要诗集有《在空荡荡的路上》(1961年)。

在空荡荡的路上

道路空空荡荡

连脚印的尘土也没有,原野

从夜的躯体轻盈地流出伤口

(生活在星星的悲痛之中)

——空无之荒原中溅起尘埃的跳舞者啊!

歇息片刻吧!

从这充满图像的尘埃飞扬和裸体的踢踏

舞中

虚弱的步子驱使我的苦涩的歌在你所知

的永恒的浅醉中更加虚弱

歇息片刻吧!

赤裸的踢踏舞者啊!空无之荒原中溅起尘埃的跳舞者啊!

跳踢踏舞的赤裸者,从他们踏脚溅起的尘

烟中

喊出一声出自空寂的灰色的日子的尖叫

海里的(三)

静谧是一束花

在我的喉咙中

岸之歌

是我的亲吻之微风,是你的睁开的眼帘

水面上风之鸟

在声音之巢声音杂乱

水面上

鸟儿,没有耐心

湿漉漉的雷声

光,闪电湿漉漉的光

划在镜子般的水面

具有了出自大海火焰的光的框

亲吻之微风

你的眼帘

风之鸟

都成了火和烟

在我的喉咙中

静谧,是一束花

海里的(四)

二十四座明亮的驿站

让光的身躯

在秒之黄血中通过

白天来了

仿佛,人的神态

停留在水冰冷的身体上

那时岸

——一只觉悟的镜子

人——形象之树

话,所有的花和水果

白驹过隙。

阿赫玛德·李萨·阿赫玛迪诗选

阿赫玛德·李萨·阿赫玛迪,1941年出生于克尔曼,在家乡读小学,在德黑兰技术学校读中学,毕业后一直在青少年思想教育中心工作。除诗歌创作外,他还创作青少年读物和电影剧本。他是伊朗诗坛“新浪潮诗歌”的代表诗人,其诗集《意象》的出版标志着伊朗“新浪潮诗歌”的开始。

假如种子死去

别挖掘我

别挖掘我

我现在已是颗正直的种子

请将它附着在光之溪沟

用我的手指为孩子们做彩色铅笔

请给我耳朵,以便在声音之花瓣中守卫

把我的眼睛做成钩子,钉在期待着童年记

忆的墙上

请在我的脑中播撒慈爱的种子

以便孩子们对字母厌倦之时,在我的草地

上玩耍

别挖掘我

我曾是个单词

现变成了句子之链

我写下一段话好让其他人轻缓地诵读

我现在已是一颗正直的种子

挖掘我吧

请把我安置在坚实的土地

而非森林里在树林的阴影下孱弱生长

我的位置在窗边

信差们

年轻的信差们来得晚去得快

没看见在一所医院里的等待

比死亡更容易

年轻的信差们来得晚去得快

没看见道路上上弦的汽车

将行人抛在身后

杵在路边

在陈旧的土地上成长

有着高大身躯的行人

在上弦的汽车中没有位置

年轻的信差们来得晚

从低矮的墙上爬上去

钉上钉子

将自己的麻绳绑在钉子上

一根没有腐烂之必然的绳子

一根否认所有的绳子具有腐烂之必然的

绳子

被判决者在这必然的荫庇下都将绞架之

绳看作丝绸做的

年轻的信差们来得晚

将道路之词当做自己的新娘

抢劫了道路上的东西

他们成了强盗

而将其他的强盗称作小偷

年轻的信差们来得晚

从低矮的墙上爬上去

他们否定高墙

而今天每个人都跨越高墙

大家都说:小偷

而不是强盗

年轻的信差们

来得晚去得快

以免成为博物馆中的古董玩意儿

来得晚

去了集市

将硬币缝在自己的衣兜里

使陶工无法为孩子们做存钱罐

今天大银行

是孩子们没用的存钱罐

银行的职员没有耐心又疲乏

面前有两个窗口

一个开向妓院,一个开向军营

职员们一无所有手中短缺

都在数钞票

他们疲倦不堪的眼睛在钥匙上流连

他们知道他们是被遮盖的

由于他们的遮盖,每件东西都将上锁

你会从窗户看见柜台边的清晨之必然

他们全成了钥匙

你会看到钥匙们迫不及待地走向妓院

你会看到士兵们

正走去为妓院站岗

而每一个妓女

每一个士兵

都在自己的床边挂上相片

年轻的信差们又来了

他们进来之时没有人在

银行职员们因缺乏耐心

将自己的签名随意涂鸦

几个走廊里踱步的士兵

有一二三四个

妓女们成了潮湿的烟草

堕落的巡夜人的钱币之火

燃烧着她们

当一些人回来

看见城市在烟雾中挣扎

年轻的信差是没有工夫忧伤的受托人

每个有了忧伤的人都会寻找庇护所

而最大的庇护所就是忧伤之小花园

信差坐在小花园中

揪下青草一口咽下

在人们饭桌上有的东西由于信差的贪婪

而被抢劫

而抢掠者既不蛮横也不温柔

抢掠者累了

人们把疲惫的信差揉进历史之面团

而战争的历史即是道路

无须知道

所有的道路都通向忧伤

寂静不需要理由

寂静不是错误

然而也没有魅力

寂静和思想一直到令人惊恐的黑暗的梦

幻的边界

死去的真理在挣扎

每一庇护所的屋顶都是陶做的不能渗透

天空不是蓝色

堆积着黑暗

人们将历史带到集市

小贩在那里包家庭药

让女人和男人吃了不会怀孕

不生育的人就是兴高采烈的信差自己

史诗就是如此

不生育的人类

在毛线团的希望中燃烧

栏目责编:舒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