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隆:从马背医生到运动专家

时间已进入了公元2008年的1月10日,北京的这个冬天安详而舒缓,懒懒的阳光透过弥漫的薄雾洒在首都的街头……

奥运将近,北京将首次作为东道主迎接全世界的体育健儿。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所长于长隆教授对未来的“作战目标”很明确:“我们保障的目标不仅仅是中国选手,而是参与北京奥运会的全世界的运动员。”如何为1万多名运动员和教练员、20万名奥运服务注册人员、600万名来京观众提供医疗保障,于长隆教授向记者讲述了他对2008年北京奥运的一些思考以及作为全国政协委员、致公党北京市副主委所肩负的社会责任。

梦圆运动医学

很多人都认为人与其所选的职业之间有一定的缘分在里面,于长隆也认为他和医学之间有着不解之缘。

于长隆祖籍上海,他的家族成员里四代没有从医的。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生病就爱感冒、咳嗽、喘,这让于长隆从小就深深体会到了病人的疾苦。上中学时,学校里有个小红十字会,因为对医学有浓厚的兴趣,他就经常去保健室,保健室的老师们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男孩,为此还让他当上了小红十字会的小会长。从此他就开始了对周围同学的诸如做眼保健操、睡午觉等的督促工作。在成长的过程中,于长隆感觉自己的天职就是要为病人解决痛苦,长大要做一名医生的心愿就慢慢地生根发芽了。高考时他的第一志愿就是北京医学院(现北京大学医学部),并且如愿以偿。那时他的理想是去祖国西部,骑着马为病人解决疾苦,做一名马背上的医生。

大学毕业后,于长隆被分配到了甘肃,从公社卫生院做起,真正成为了一名马背上的医生。在甘肃的这10年里,他有了非常好的机会接触了大量的农民和工人。这10年的历练也使他特别加深了对老百姓的感情。同时他非常刻苦地学习,从一名普通的普外科医生逐渐成长为一名专业的骨科大夫。1981年,因为当时的一些客观原因,他选择了运动医学,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我国现代运动医学创始人曲绵域老先生的研究生。从此,他便和运动医学捆绑在了一起,与我国运动医学学科一起成长。

我国运动医学与预防医学、临床医学相比,发展比较慢。运动医学的服务对象在过去只针对运动员和演员,1966年“文革”开始时被认为运动医学是少数人的医学,被迫取消。中美建交后,周恩来总理指示:“运动医学不能取消,只能加强不能减弱,要在运动实践中发挥作用。”运动医学的临床工作于1970年恢复。

1978年,于长隆教授进入运动医学研究所时,该所只有四五个大夫,二十几张床,规模很小。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及对生活质量的重视,运动医学随着医学事业发展的大潮流而发展,最近的这10年是运动医学发展最快的10年。

运动医学解决的是运动与不运动所带来的一些伤病。它包括运动创伤、运动营养、运动义务监督和康复。目前,它不再只针对运动员和演员这些特殊群体,而是深入到了老百姓的生活当中。近些年来,人民群众不仅要求吃饱穿暖,对运动的需求也在不断提高,不只要求肢体形态的完好,还要求功能的良好,这也正是运动医学大显身手的机会。如最近,北京因为爱好滑雪的人增多了,他们就接待了大量滑雪损伤的病人。正因为生活水平的发展,老百姓有了滑雪的需求,才有了运动医学在这个特定方向的发展。

另外,运动医学的外延也在不断扩展,如车祸的后遗症造成的不能运动及功能受限等,因此,创伤后的康复,也成为运动医学所要解决的问题。

就这样,于长隆教授选择了医学,而运动医学又选择了他。

北医三院运动医学研究所是国内最负盛名的运动医学专业的研究和临床机构之一,也是国内唯一中国奥委会指定的运动员伤病防治中心,作为该所的所长,于教授说,如今,他已经投入到奥运的服务中去了。

构筑奥运医疗保障的坚固屏障

曾屡为我国运动员创佳绩保驾护航的运动医学研究所,在即将到来的北京奥运会上无疑将扮演重要的角色。于教授作为北京奥组委顾问、北京奥运会首席物理治疗师,在接受采访时说,他们已经100%地投入到奥运服务中,为奥运服务绝不讨价还价,要用责任心构筑奥运医疗的坚固屏障。

与在比赛场馆所要承担的医疗任务相比,进驻奥运村的医疗保障队伍肩上的担子更重,在这里设立的综合诊所要能更全面、更快捷地处理各种运动员伤病及突发医疗情况,通常这里配备的医务人员将由那些具有创伤、骨科、口腔、眼科、五官科以及内外科等背景的专业医生组成。

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将负责其中足踝外科、运动创伤病人的诊治。他们将是这里的常备力量,形成常驻两班倒4名医生的配备,通过与各国队医在急救、语言沟通等方面的协调配合来保障运动员伤病能得到及时救治。

另一支将入驻奥运村的医疗保障队伍就是于教授亲自率领的康复队伍,他们将为各国运动员提供理疗、按摩、针灸等中西医兼备的康复手段,帮助运动员迅速恢复竞技状态。

由于运动康复的重要性及其需求的普遍性,这支完全由志愿者组成的队伍由400~500人组成。按照于长隆教授的设想,这支队伍中专业志愿者由130人组成,其中一半以上来自北京,另外的人从外地和国外的志愿者中挑选。

于教授解释说,之所以考虑让国外志愿者加入到康复队伍中来,一方面是为了与国际接轨,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我国的专业人员在数量、语言沟通、专业训练及设施等方面仍有一些差距,需要在实践中借鉴一些国外的先进经验。据悉,这些外国志愿者将全部进驻奥运村,为来自全球的运动员提供国际化的服务。

目前,由于教授负责编纂的培训手册已得到国际奥委会专家的肯定,且志愿者的招募及首期培训工作已经做完。

再好的项目,也要不断创新。于教授在北京奥运医疗保障方面也有不少创新。尽管我国缺乏筹办这种超大型活动的经验,但与历届奥运会相比,北京奥运医疗服务的规模之大、设备之精良、人员素质之高是首屈一指的。他们根据国际奥组委提出的要求,融入了很多中国特色,在医疗保障中加入了中医中药、中医按摩、针灸等,还为残奥会准备了盲人按摩。

在奥运召开期间,他们计划召开一个中医研讨会,向世界各国的队医开放,介绍中医的理论与疗法在运动创伤中的应用。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也是他们筹办研讨会的创新点之一。

有了国家对奥运会和运动医学的重视以及运动医学发展多年来的沉淀,相信2008的北京奥运会为全世界运动员提供的医疗服务和保障,不会输给任何一届奥运会。

对我们国家来说奥运是机遇,更是挑战,这不仅体现在医疗保障方面,还体现在城市建设、政府的应急能力、组织管理方面、老百姓的素质等方面。于教授说,自己不仅是教授,还是政协委员,即然国家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上,那就要勇于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社会责任重于泰山

作为民主党派成员的全国政协委员,于长隆教授觉得自己肩上的社会责任比泰山还重。

他曾经写信给温家宝总理,就医疗改革问题提出建议。他提出,一个国家的医疗卫生结构应该是“预防-临床-康复”三位一体的综合体系。长期以来,我国一直非常重视临床医学的发展和建设,SARS以后开始重视预防医学的建设,但至今仍然没有考虑到康复医学的建设,没有赋予社区医疗工作的康复功能。

于长隆把预防医学、临床医学和康复医学形象地比喻为河流的上、中、下游,如果上游的预防没有做好,就会产生大量病人,给中游的临床带来很大压力;同样下游没有康复机构承接病人,也使得很多经过医疗干预以后不必要住院而应该进行康复的病人长期滞留在临床医院,给中游造成很大的负担。正是因为上游的预防和下游的康复功能都不健全,因此中游的临床实际上已经不堪重负,表现为医生压力大、病床紧张,百姓看病难、医患关系紧张。要破解这一难题,于长隆认为必须要建立“预防-临床-康复”三位一体的综合医疗卫生体系,即在继续重视临床医学的同时,必须把预防和康复也重视起来。

采访时于长隆还指出,盲目加大医疗投入并不会给医疗事业改革带来很好的契机,建议政府对前一段时间加强基层卫生院的投入及其效果进行调研和检查,看看究竟有多少设备在闲置,做一个认真的总结;同时建议加强康复机构和体系建设的调研和论证,建立医疗康复学科和康复师的资格认证体系,把康复功能赋予社区医疗,把康复治疗费用纳入医疗保险的报销范围,尽快建立起康复示范机构,用以指导社区康复工作。只有把预防医疗和康复医疗都建设好,使预防和康复功能都到位,临床医院的压力才能得到缓解,群众的医疗卫生需求才能得到切实的满足。

他还提出,医疗改革不能简单地用“市场化”的办法去解决,更不能把到医院看病的病人简单地归到“消费者”的行列,把医疗行为归为个人消费。医疗事业的特殊性决定了治病和看病不是简单的买和卖的消费行为。病人看病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行为,而不是付钱去享受服务。如果是简单的消费关系,一切向钱看,再怎么强调病人是顾客,是上帝,结果都一样。而病人的性质决定了他的被动地位,病人不可能对他的病情、诊断和治疗手段及结果很清楚。因此,“救死扶伤,实现革命的人道主义”既是医生的天职,也是解决实际问题的现实需要。

对于他提出的如上建议,温总理批示:“请马凯、高强同志阅。卫生部、发改委可派人直接听一听于长隆教授的意见。”国家发改委社会发展司司长、卫生部卫生政策法规司副司长等一行7人专程到北医三院运动医学研究所征求于长隆教授关于医疗改革的意见和建议。

除了对医改这样关系国计民生的大的卫生政策的建议,于教授还是大众媒体的红人,提出了很多关于全民健身的科学的建议。

他提出健身要科学,不能急功近利,其中包括一些老百姓关心的热点问题,诸如:在运动中哪些部位容易受伤?老年人爬山应该注意什么?晨练与晚练哪一个更好?瑜迦是不是好的运动形式?怎样给自己的颈椎减压?

……

记者在采访时还了解到,于长隆教授曾在美国、加拿大学习、工作过8年之久,在国外生活了8年后,他还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他说他这条鱼只能在中国的水里生长。只有在国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爱国,只有国家强大了,个人才可以挺直脊梁,所以他回来了……

北京的冬天没有定义,只有因人而异。

于长隆教授热爱他的职业,他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病人,从马背上的医生到运动专家,国人对他的肯定,首先是因为他是一个医生。没有人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不会遇到坎坷,但他最大的心得就是坚持,坚持自己认准的道路,坚持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