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藏戏的当代变迁

摘 要:藏戏与宗教法舞是同源的,是佛教西藏地方化的产物。藏戏随着藏传佛教的传播遍布各大藏区,并和当地文化融合逐步形成各具特色的藏戏流派。当代以来,由于社会形态,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的变化,使藏戏逐渐世俗化、民间化,娱乐化。藏戏从圣神的法舞变成人们喜闻乐见的戏曲艺术,并作为藏文化新的符号融入大众娱乐文化中。

关键词:藏区;藏戏;当代变迁

藏戏是中国戏曲剧种中最为古老的剧种之一,其广场演出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藏戏受到中国各民族文化特别是汉民族文化的影响以及古印度“马鸣式”宗教宣传剧的影响,在独特的藏族社会历史和生活土壤里生长起来的,与中国其它少数民族戏曲艺术相比较藏戏更具藏文化独特内容与形式统一的艺术风韵,藏戏的神奇殊异性和独创自立性,在各个方面特色明显。藏戏经过漫长的发展、传播遍布于各大藏区,逐步形成各具特色的藏戏流派。西藏藏戏是藏戏的母剧,康巴藏戏、安多藏戏等是对西藏藏戏的继承、发展和创新。当代以来,由于社会形态,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的变化,使藏戏逐渐世俗化、民间化,娱乐化。藏戏作为藏民族原创性的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宝贵的财富,应加强开发与保护。

一、藏戏起源于佛教传入与西藏本土文化的结合

西藏传统的苯波傩戏及西藏各地的土风舞和古印度戏剧的传入是藏戏的源流。苯教是西藏本土的古老宗教,约于公元前5世纪,由古象雄王子辛饶·米沃且在象雄原始宗教的基础上创建。其最初的活动中心在阿里地区,是原始公社时期的一种“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信仰,它起源于原始初民对自然万物产生敬畏和崇拜心理,逐渐衍化成为宗教,崇奉天地、山林、水泽的神鬼精灵与自然物,亦称之为原始苯教。早期主要仅限于一些祈福消灾、祓邪祛祟的原始仪式。约纪元前后,苯教东传雅鲁藏布江流域,逐渐成为在西藏高原具主导地位的宗教势力,重祭祀、跳神、占卜、攘解等。

莲花生入藏传播佛教,使大量佛经由梵文译为藏文。同时,也将印度戏剧文化带入了西藏地方。“《诗镜》是公元七世纪的印度文艺理论名著,是当时印度音乐舞蹈与戏剧创作最有指导与代表性的理论专著。”该著作被萨迦派大师雄·多吉坚参介绍至西藏佛学界,并与班登西饶合作改编藏戏《云乘王子》。此为古印度戏剧对藏戏的明显影响。

莲花生在与苯教斗争中采取新策略,把一些苯教中的自然神宣布为佛教的神灵,把苯教的许多巫术吸收到密宗中来,使佛教西藏地方化,为以后佛教在西藏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公元779年西藏第一座佛教寺桑耶寺举行落成典礼时,采用藏族原始宗教“苯波巫师仪式,并与当地土风舞结合,形成哑剧性的跳神仪式,以宣扬佛教哲理,此即藏剧的起源”。跳神仪式与佛教“宗教宣传剧”相融合后形成了独特的宗教祭祀仪式及其艺术表演形式,其具体形态即各寺院盛行的“羌姆”,其足迹遍及藏传佛教流传地区。跳神仪式与藏戏二者虽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然而,跳神仪式却孕育和分解出了最初的藏戏,是跳神仪式催化和组合了藏戏诸要素的产生和发展,促成了藏戏的萌芽和发展。

二、三大藏戏流派的形成和相互影响

公元十五世纪初期,藏传佛教噶举派高僧汤东杰布为募捐造桥,“陆续将古代西藏传统音乐、舞蹈、文学等艺术形式引入“羌姆”等跳神仪式中,并用来表演民间传说与佛经故事,从而逐渐形成了歌舞并重的藏戏”。当时藏戏的表演,目的是宣传佛法,演员多带面具,其表演具有一定程式,它舞步起落、旋转跨度大,节奏鲜明、明快,受宗教法舞及藏族民间舞蹈的影响比较明显。经过漫长的发展,至十七世纪四十年代,五世达赖在拉萨建立了“噶丹颇章”政权,他使用政教合一的政权力量,将原流传于民间和寺院的藏戏,引入到拉萨每年的“雪顿节”,以丰富夏季僧人解制后的单调生活。每年一度的藏戏精萃汇集于拉萨“雪顿节”,经过多年的展演交流。“它的唱腔、表演、诵、白、舞蹈等逐步的规范、系统、以致形成程式,一些主要剧目逐步走向完整和定型”。逐渐发展为戏剧的完整形式。

藏传佛教文化,不仅影响着卫藏地区的文化,而且也影响着康藏和安多藏区。上述地区众多的藏传佛教寺院,经常有大批僧人常驻哲蚌、色拉、甘丹等各寺学经。每年“雪顿节”上看藏戏,己成为他们修习生活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那些具有宗教色彩的藏戏内容,与他们学经中得到的意识灌输是一致的。看藏戏对广大僧俗观众来说,既是一种艺术欣赏,又是一种形象化的宗教意识陶冶。因此,在拉萨三大寺修习的僧人,学业完成后回到康巴、安多地区后,他们就又成为了藏戏艺术的传播者和组织者。藏戏在拉萨三大寺修习过的各地僧人和喇嘛们的传播和倡导下在其他藏区扎下了根,并吸收借鉴当地民间艺术精华,使其形成了不同于西藏藏戏的艺术特色、表演程式。

18世纪中叶,青海隆务寺活佛夏日仓三世由拉萨引进西藏藏戏,逐渐发展演变为安多藏戏。据传三百多年前,在夏日仓一世主持下,曾演出过藏戏《赤美更登》等,由于方言不尽相同等方面的原因,在群众中却始终没能普及扎根。在夏日仓二世阿旺·成列嘉措(1678一1739)主持教务时,寺院制度已较完备,全寺僧人从活佛到一般僧人都要到拉萨的哲蚌寺修习。而那时,每年在“雪顿节”上演藏戏的制度已经建立。在西藏学经期间,受到西藏藏戏熏陶的大批僧人回到隆务寺后,对寺内学经制度与生活都带来一些影响。由于受拉萨“雪顿节”演藏戏的影响,在夏日娱乐中出现了说唱藏戏故事的活动。经过百年的发展,才在隆务寺演出了完整藏戏《诺桑王子》,西藏藏戏在隆务寺的演出将藏戏推向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18世纪末,拉卜楞寺第21任总法台贡唐·丹白准美根据米拉日巴传编导《公保多尔吉劝法》,这是拉卜楞寺演唱藏戏的初步尝试,且具有安多藏戏的雏形。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五世嘉木样丹贝坚赞(1916一1947)赴西藏拉萨学习佛法,常有机会观看藏戏汇演。回到拉卜楞寺后,五世嘉木样从利用藏戏弘扬佛法,普救众生的角度,着意提倡建立用安多语演唱具有安多地方特色的藏戏。他将这一任务交给了喜爱戏剧的活佛琅仓,琅仓活佛看过梅兰芳、马连良等京剧名家演出的京剧,对京剧比较熟悉。他根据安多的民歌、民间说唱、歌舞、僧曲、民间音乐及藏戏、琢磨设计安多藏戏的唱腔、韵白、伴奏音乐。1946年冬,具有世俗化特色的藏戏《松赞干布》在拉卜愣寺演出,受到群众欢迎,标志着安多藏戏的形成。安多藏戏是主要受西藏藏戏的影响,吸收收安多地区藏族文化营养,在安多藏族民歌、民间说唱、民间歌舞、藏传佛教文化基础上形成、发展起来的一种藏戏剧种。

康巴藏戏基本上是由各派藏戏分别传入康巴地区后逐步发展起来的。清顺治十年(1659年)巴塘建立丁宁寺,住持德莫活佛组织从后藏传来的藏戏《诺桑王子》等剧,在丁宁寺落成典礼上演出。而后藏戏也陆续传入了甘孜,各县广泛演出了《文成公主》等八大藏戏。之后,在三百多年发展过程中不断与本地区山歌、曲艺说唱、土风舞结合,特别在表演中融入康巴锅庄、弦子、踢踏舞等民间艺术,从而形成了具有康巴特色的藏戏剧种,且传遍康巴南北各地。

藏戏在安多地区、康巴地区各寺院的兴起、发展、传播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在几百年前的安多地区、康巴地区许多寺院中都在孕育、酝酿。其发展并不是直线的,而是经过了漫长曲折的发展过程,也不是诞生于某一个寺院,然后才辐射传播于其它寺院。在那个时代里几乎所有的寺院都前后试唱过藏戏,甚至其他派别的寺院也排演过藏戏,都对安多藏戏、康巴藏戏的形成,作出过自己的贡献。因此,安多藏戏,康巴藏戏的形成是一个曲折发展的漫长过程。

我们所说的“藏戏实际上是对藏戏系统的统称”。卫藏方言演唱的藏戏,是各藏戏系统的母剧种。在其影响下形成了康巴藏戏、安多藏戏两剧种,它们共同形成了藏戏的三大系统,即西藏藏戏或卫藏藏戏、安多藏戏和康巴藏戏。由于藏区特殊的地理条件,藏戏系统内的差异性明显。在上述三大藏戏系统中“形成白面具藏戏、蓝面具藏戏、昌都藏戏、德格藏戏、康巴藏戏、安多藏戏六个独立的藏戏剧种”。这样,藏戏这一艺术大系统遍及各藏区,在大的剧种内又有不同的艺术流派,每一种艺术流派内又有不同风格的演出团体。并在各地艺术实践者的创作中逐渐走向成熟,真正成为藏族群众喜闻乐见的表演艺术。

三、藏戏的当代变迁

由于社会形态,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变化,藏戏在当代的变迁主要表现在:

(一)祭祀而舞的藏戏。传统藏戏相对集中于寺庙演出,演员多由僧人承担。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其表演深深浸透着宗教文化的特色,表现出对神、佛、高僧的无限虔诚、崇敬的思想。参加跳神表演的演员,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喇嘛,表演时宗教仪式和神佛形象对表演的影响很大,演员要怀抱虔诚的心去做各种代表神暗示给人的动作。此时此刻他就是神的化身,观看跳神的喇嘛视其为神的附体或神的替身。所以在跳神会上,无论是表演者还是观众,都带有强烈的、特殊的宗教感情,意在驱逐不净,绝非轻松的娱乐。这种藏戏为祭神在藏传佛教寺院里演出。

(二)节日而唱的藏戏。随着藏区人们生活状态和思想意识的改变,人们把藏戏当作自己民族文化的符号,演藏戏也多处于自娱的需要。20世纪50年代,安多藏戏以世俗性走向民间,尤其是女演员的出现,打破了藏戏不允许女性登台的禁忌,开始改变了舞台上女性角色由男性装扮的局面。使安多藏戏的演出更具活力。同样藏戏服饰也得到了改革,过去是单色单一的僧服,加进了民间各种生活服饰,使高深莫测的藏戏艺术,更加贴近了人民群众。并融入了民间艺术的养分和民间艺人的智慧。拉卜楞寺的琅仓活佛曾说:松(松赞干布)剧中唐太宗的艺术形象,是按京剧大师马连良的艺术造型设计的。”服饰是吸取了历代藏族服饰的特点加以提练而设计的,同时演员不戴面具以利于表演,唱时不要帮腔而加进笛子、提琴和少数打击乐器作为伴奏。安多藏戏不但在寺庙里演,而且群众自己也来排演,藏戏的娱乐功能提升,圣神性下降。

(三)为旅游展演的藏戏。随着旅游业的发展,藏文化以神秘性,神圣性而受到国内外旅游者的青睐,藏戏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藏文化的典型代表,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以新的面目出现在旅游者的面前。藏区随处可见的藏戏面具,文艺晚会或旅游展演中的藏戏片段,不仅是藏戏世俗化的表现,更是外人了解神秘藏文化的窗口。每年藏区各地的大型活动、宗教节日期间,游客如潮。为更好的吸引游客。为旅游者展演的藏戏以雪山江河、草原大地作背景,再配以婀娜的舞姿、优美清新的唱腔、华丽的服饰、古朴的面具、多彩的剧情。使藏戏的场面宏大、热闹,异质性明显,参与性强,旅游者观看后赞叹不已,已经成为藏文化向外传播的一面镜子。

(四)艺术创作的藏戏。强调藏戏艺术的效果,突出藏戏的思想内容。并从民间舞蹈、藏族唐卡、雕塑中吸取营养来丰富藏戏的表演形式。藏戏独特风貌、风格受到了各地藏族的喜爱,红原县藏戏大师古·罗州新编历史剧《牟尼赞普》,1984年在全国少数民族戏曲剧种录像观摩演出中获“孔雀奖”。1999年,甘南藏剧团演出的新编藏戏《朗萨雯波》,荣获甘肃省戏剧调演一等奖。若尔盖县藏戏团上演了反映现代题材的《雪山下的知识青年》,描写新一代青年牧民在党的民族政策光辉下,在老师们辛勤培育下,正在成为有知识有文化的新型牧民,整个戏给人以全新的感觉,受到各族各界的好评。藏戏艺术不少来自民间,在表演劳动场面时,提炼生产、生活动作,以增强表演真实性,如欢乐时跳的锅庄、踢踏、弦子等场面,直接入戏。

藏戏的变迁和社会发展离不开的,古老藏戏其内容是为宗教服务的,具有神圣性,但形式仍然是广大僧俗群众喜闻乐见的曲艺形式,寓教于乐,易于传播,容易接受,寄生于宗教传播而流传广大藏区。藏戏在传播过程中得到了发展、成熟,并形成藏戏流派,其核心内容虽然是佛教文化,但同时受区域文化的影响和改造具有地方性、生活性和娱乐性。随着现代生活的迅速变革,藏戏受到创作思路和对宗教文化理解的不同,不同程度地脱离了藏传佛教文化的本源,艺术创作了许多具有世俗化内容和时代特征的藏戏,是藏戏这一古老艺术焕发出新的活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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