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由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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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台车耗资350块
  62岁的张又旭烟瘾大得惊人。只要醒着,每隔7分钟就得点燃一支,一天的吞吐量大约为5包。他抽烟有个习惯,就是得不停换着品牌抽:“老抽一种没意思,换着抽有比较,才能尝出味儿来。”
  张老爷子是个大玩家,什么东西好玩他就会去试试,而且几乎都能玩出光彩来。他的本行是珠宝鉴定,乃国内手表名士,对诗词歌赋书画琴也颇有研究,静下来,可以整宿看书不眠。他还是个运动好手,骑自行车一般20来岁的小伙子根本追不上,是各种越野车拉力赛的常客,两座的小型固定翼飞机存在俱乐部的仓库里,飞碟射击的水平也相当出众,最近还准备把游艇玩起来。静极思动,动极思静,他就喜欢在对比中得到欢愉。
  在《逍遥骑士》上映之前6年,张又旭就已经在北京城里骑着辆二手哈雷摩托到处瞎逛了。
  张家在内战结束前一直是京城名门,1949年之后的诸多政治斗争和运动虽然对这个家庭有冲击,但毕竟不同于寻常百姓家。1963年,13岁刚过的张又旭忽然对摩托车产生了兴趣,便找母亲要钱买车。母亲本是不答应,因为摩托车“太危险了”,却始终挨不过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由得孩子去了。张家亲戚不少是留过洋的,听说小孩要买摩托车,纷纷支招:“买就买好点的,Harley—Davidson吧。”
  那时的张又旭哪儿知道什么是Harley—Davidson,于是只能懵懵懂懂地跑到京城玩家圈子里去问。还真有人知道:“不就是美国的哈雷么。”替他解忧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第一批哈雷玩家。启功的师兄弟、画家刘志义就是其中之一,内战期间他在北京开了两个店——龙云无线电和龙云车行,无线电帮共产党攒电台,车行就玩哈雷。
  但在新政权与美国相互敌视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哈雷新车进入国门的。玩家们又给张又旭支了招:国民党撤退后留下了些哈雷,都在各个机关仓库里呆着呢。这些东西又没法上缴国库,改成三轮摩托送货又太费油,多半会当成旧货处理卖了。
  张又旭循着前辈提示,跑到天坛西边的天桥附近转悠,还真被他在一个自行车商店里找到了,一共三台,最贵一台350,车尾皮包还是原装的。彼时一个五级工的工资大约是50元左右,而一辆带变速的凤头自行车,大约要480元。张又旭很快搞明白了油离配合的诀窍,把车骑了回去。
  加油是个问题
  就算是现在,十三四岁的小孩独自骑着辆重型摩托也是件打眼的事儿,在1960年代更加引人注目了。警察时不时会把张又旭拦下来,问问这车的来路。张家家教颇严,办什么事儿都得按着规矩,这辆哈雷车还真是正式上税验车了的——张又旭是北京第g个私人摩托车主,每个季度收税专员会骑自行车上他家四合院收摩托车税,税金是3个月8块钱——行驶本上也写着他的名字。可驾照得18岁之后才有,张又旭想了个法子,把行驶本和学生证拿橡筋扎在一起。
  如是对话发生了好多遍:“这谁的车?”“我的。”“怎么证明?”“有证儿。”“……还真是。你这年龄不够吧?下来推着走,不准骑呐。”“哎哎,是。”警察扭头走远,张又旭又一点火就上车了。
  其实加油比买车麻烦多了。买车是二手交易,属于计划经济统筹范围之外,基本上有钱就能买到,但加油,虽然便宜(普通油6.9元/升,高号的7.1/升),但只能凭油本买油票,再用油票去加油站加油。按照当时的规定,每人每月只供应40升汽油,对于哈雷这种吃油怪兽来说,简直塞牙缝儿都不够。好在当时民风淳朴,人的心眼也实在,只要和各位开车的司机大佬搞好关系,别人还是会送几张油票给你的。
  有了车解决了油,张又旭的活动范围顿时大了起来。把城区里的大小胡同钻了个尽之后,他开始往京郊骑了。其实他也没骑很远,最多到通州。1960年代中国的道路状况差得惊人,往东走到了通州,大路就成了小柏油路,再往东十来公里,进入河北地界,小柏油路也没有了,只剩砂石路。
  由于常年重型卡车的碾压和年久失修,原本还算不错的砂石路成了搓衣板路,起伏不定,他的老哈雷还没有后减震器,就靠座子杆里的弹簧减震,一上搓衣板路,摩托车就抖得厉害,纯属遭罪。暴土扬尘的糟糕路况没怎么伤害到张又旭的积极性,相反复杂多变的驾驶环境倒让他把技术练出来了。
  没隔多久,张又旭对这辆老哈雷的兴致降了下去。他又跑到天桥去转,买了两台成色很好的Vespa回去(Vespa大多是外国驻华大使馆外交人员的交通工具,任期结束回国时会就地处理掉)。看到好车就收的习惯,张又旭延续了50年。
  哈雷最本质的作用是交通工具
  2006年4月,北京哈雷旗舰店正式营业,这是内地第一家正式授权的哈雷摩托专卖店。在此之前,想玩哈雷要么得像张又旭在40多年前那样淘二手,要么在地下车行找水货(水货哈雷的行话叫“水雷”),要么自己处理各种进口手续直接从国外买来。有了正规专卖店,玩哈雷就简单多了。
  2010年,李昌宪买了自己的第一辆哈雷。
  他是被朋友“拉下水”的。一次很普通的中午饭局,朋友忽然来了兴致,向他念叨起哈雷摩托的各种奇闻趣事。或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李昌宪瞬间就被朋友叙述的激情和描述的机械浪漫感染了,立马决定要买辆哈雷。
  付完钱,李昌宪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根本不会骑摩托车,只好让朋友替他将刚买的哈雷威陆德开回家,送地库里。经过两三个月骑踏板摩托——三轮挎斗摩托的强化训练,考到摩托车驾驶证之后,李昌宪才敢摸自己的哈雷车。
  现在回想起第一次上路的经验,李昌宪还是会覺得全身酸痛。他为自己的初体验选择的是一个人往北进山。李昌宪没敢跟哈雷车友会的大部队一起,是因为担心自己速度太慢了,也怕骑不好遭人笑话,更担心手忙脚乱给大家添麻烦。他让家人开车在后面跟着,按照自己的节奏随意骑行,希望能够体会和琢磨人车结合的感覺。结果是,他什么都没体会到,唯一的感覺就是“非常紧张”。
  这种新骑手常见的紧张情绪,最终还是在与车友们的交流和相互学习中消解了。而李昌宪真正与车建立相互了解是,通过每天上下班的骑行过程来达到的,走高速,走林间小道,单程要花半个小时。让哈雷车回归到它最本质的作用——交通工具,是适应和了解摩托车的最好的办法。通过长时间的磨合,他很明显地感覺到,紧张和焦虑在逐渐衰退,而胯下的金属马匹,逐渐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