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康巴汉子


  1 我开着车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继续走着,一种孤寂的浪漫陪伴着我。
  车前方有两头牦牛,它们在路边甩着尾巴悠然自得地走着,车未减速冲到了它们跟前,我使劲摁喇叭,牦牛受到突然的惊吓,在路中间狂奔起来。我想超过牦牛,车刚与牦牛平齐位置,牦牛突然掉头朝马路对面跑去,我急踩刹车,咣当一声,我没有撞到牦牛,车被人追尾,撞上了。
  我赶快把车停到路边,打开车门冲到车后。坏了,一辆摩托车直挺挺地躺在路边,不见骑车的人了。
  你个混蛋,怎么开的车?炸雷般的骂声直冲我脑门,震得我浑身一颤。
  离摩托车四五米的地方,斜躺着一个眼里喷火的藏族男人,头顶盘着红丝穗,是个康巴汉子。康巴汉子居然能用流利的普通话骂人,我心里一阵暗喜,既然他还能骂人,说明摔得不重,没有性命之忧。我有点心虚地走到他身边,想扶他起来。让车里的王八蛋给我滚下来。我说,车里没有人,车是我开的,不信你就到车里看看。他好像有些不信地看着我说,你们这些汉族女人不在家呆着,野到西藏来干吗?就你这水平也敢在这条路上开车。我真想顶撞他,看他受伤又不忍心,半拉半扶跟着他到了路边,他卷起右裤腿,我一看,挂掉了一层皮,血顺着腿往下流着,他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潮湿的土,胡乱抹到伤口上,看得我直吸凉气。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我。嗨,嗨,这家伙长得活脱脱就是好莱坞电影《乱世佳人》中的白瑞德船长。他用那双和西藏天空一样透蓝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牵扯出坏坏的笑。什么话也没说,起身骑着摩托车走了。
  不走了。
  看着这个背影,我突然间有了这个决定。我来到了离八一镇不远的村子,找到村长,和他谈妥了租一块地,准备给自己盖个小木屋住下来,村长答应了。
  接着我去不远的朗玛厅(歌舞厅)跳舞。到了朗玛厅,歌舞已开始,音乐一起,一帮欢快的男女跑上了台,男的摇铃,女的击鼓,热烈欢腾地跳了起来。在欢快奔放的锅庄曲里,我也情不自禁地跳起了锅庄舞。
  莫名其妙的,大家不跳了,渐渐往后退去,围观中间一个人,随着众人“呀”的一声呼喊,那人顿时加快了速度,甩开双臂侧手叉腰大踏步跳起,奔跑、跳跃,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突然伸展双臂有如雄鹰盘旋奋飞,观看者发出了“嗨嗨”的喊叫声。我才看清这个人就是那个骑摩托车的康巴汉子。 康巴汉子跳完了锅庄舞,一片掌声。接下来是一曲舒缓的曲子,康巴汉子可能早就看见我了,他径直走到我的跟前,不管不顾地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跳起了三步舞。他那喷火的双眼,毫无遮掩地盯着我,我跟随他的舞步,转啊转。
  一曲《康巴汉子》响起,康巴汉子又走下台来,给我献上了雪白吉祥的哈达,两手重重地按在我的肩上,他习惯性地扬起他那骄傲的下巴,看着我走上了舞台。
  胸膛是野性和爱的草原,
  任由女人恨我,
  自由飞翔。
  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朗玛厅,我告诫自己,我必须离开。
  2 要去看我的木屋盖得怎么样了,就快要到木屋了,远远看去很多人在忙碌着,一个头上缠绕着红丝绳的人,一下子撞疼了我的眼睛。
  我要过去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走到康巴汉子面前,我扬起头,只能看到他骄傲的下巴,他看到我愣了一下。他今天身上穿着雪白的衬衫,腰里扎着棕色的藏袍,藏袍耷拉在下面,腰间插着有一尺长的藏刀。“咳,你三天后就可以住进这个木屋了,三天后拿着你的行李来住就行。”说完转身就走,再也不理我。
  我找到村长家,村长不在,村长的老婆聪吉在家,我婉转地探问康巴汉子盖木屋的实情。聪吉告诉我,前几天康巴汉子骑摩托车来到村长家,告诉村长他要为我盖木屋,说我是他的女人,他说不让自己的女人因住处为难,还说要把木屋盖好收拾好,让我住得舒舒服服。
  聪吉问我,你怎么认识叶茂康巴的?我吃惊地问聪吉,他叫叶茂康巴?聪吉告诉我,她刚嫁过来时,叶茂康巴就在八一镇。他舞跳得好,歌唱得好,还会自己编词唱歌,很多普姆(姑娘)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康巴在哪儿唱歌,姑娘们就追到哪儿。我看他对你关心,问了我你很多事情,我都告诉他了。那天来说要给你盖木屋,我们就答应了。叶茂康巴在林芝地区很有人缘,讲义气,他的一句话没有人不听的。你有福气做他的女人……聪吉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匆匆忙忙告别.走了出来。
  住进木屋已经一个星期了,这天清晨,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劈木柴的声音,我走出了木屋。康巴正在木屋前劈木柴。看到我说:“天凉了,你该架火取暖,你看铁炉已给你拉来了。”好漂亮好结实的黑色铁炉,四周刷了一圈金光闪闪的漆。他手指着一个大编织袋说:“这里装的是干牛粪,生炉火时,先在炉子下垫一些小木柴,火燃起来后,再放大块木柴,再放干牛粪。”说着话,他手不停地教我生炉子,要这样要那样,我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比划什么,只是看着他蓝幽幽的眼睛。
  康巴指挥人往木屋搬铁炉,我没事干,拿起康巴丢下的斧头,学他的样开始劈柴,可能用力过猛,不但没有劈到木柴上,还把铁斧甩在身后一米多远。我觉得很好玩,又拿起了铁斧,高举过头劈了下去。“啊呀”一声,结果斧子劈到了我的小腿上,血开始不住地往鞋里流,我赶紧坐在了地上,屁股又让木柴给扎了一下。真倒霉,我站了起来,瘸腿走到旁边木屋的台阶上坐下,用手紧紧地按住伤口,看着流血的腿,我反倒笑了。
  这时,听到康巴汉子在木屋里喊道:“你快进来,看炉子这样放可以吗?”我捂住腿,刚要站起来,疼痛钻心,又坐下了,没有答他的问话。康巴又放大声音边喊边走了出来,我对着他怵怵地小声说:“你看,我把腿砍伤了。”话音刚落,康巴冲到我的跟前半跪下,一把拿掉我的手,看我腿上的伤口,他心疼地骂着,伤成这样还不吭气,说着刷地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藏刀,一刀上去,从藏袍上撕扯下一圈布,把藏刀咬在牙上,然后又单腿跪下,开始给我包扎。在伤口处绕了几圈,包扎快结束时,拿下嘴里咬住的藏刀,从布条中拉开,用手撕扯开成两条绕了一圈,打了个活结。动作快捷、轻柔、准确,我都看傻了.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了。
  “走,快去医院。”还没等我醒悟过来,他已经把摩托车推到我的跟前,一把把我抱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呼啸而去。到了医院,他已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很霸道地推开在医院走廊的人,拥着我向急诊室走去。在包扎过程中,护士不小心弄疼了我,他无所顾忌地把我搂在怀里,狠狠地盯着护士说,轻一点行不行?她怕疼。
  康巴没有带我回木屋,他告诉我说,鲁朗的山坡上有一种植物,吃了对伤口有特殊的疗效,而且伤口愈合快,还不会留疤痕。此刻,我周身多年漂泊塑成的野性瞬间坍塌了,像个听话的孩子,偎依在他的怀里,点着头,听他安排。我在摩托车后面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后背上,闭上了双眼,任由冷风肆意吹拂我的长发。
  摩托车开到了一个漫山遍野都是树木和野花的山坡上,他把我抱到了大树下,按我坐下,然后抽出藏刀,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