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为深入了解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办校历程、特色、优势、国际化战略，以及小型精英学院的管理理念，与华东师范大学联合成立的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的缘起和面临的挑战等问题，本刊对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前任院长雅克·萨马吕（Jacques Samarut）进行了专访。在采访中，雅克·萨马吕先生指出，法国精英教育和通才教育的差距在逐渐缩小，精英源自出众的能力而非家庭出身；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经历了多次重组和转型，其小而精的优势使得学院既具有灵活性又富有竞争力；在学院的管理方面，团队支持和相互信任非常重要；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在国际化战略上更倾向于集中力量做精已有国际合作项目；希望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和华东师范大学共同建立的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能吸引更多的企业合作伙伴，从而加强产学研合作。
关键词：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小型精英学院；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产学研合作
一、重组转型缔造综合性精英学院
《世界教育信息》：尊敬的雅克·萨马吕教授，您好！非常高兴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首先，请您介绍一下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办校历程、特色和优势。
雅克·萨马吕：由于历史原因，里昂高等师范学院与法国其他几所古老的高等师范学院相比，建立过程比较特殊，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经历了多次重组和转型。严格来说，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建校历史只有20多年，是法国高等师范学校机构重组的产物，其前身是创建于1880年的丰特奈女子学院和创建于1882年的圣克鲁男子学院。1887年两校合并，并成为培养初等教育人员的初等教育师范学校，于1987年迁至法国里昂市，命名为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并以自然科学学科教育为主。
后来，学院意识到，自然科学不能无视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效用。作为一名生物学家，我非常清楚，如今生物学技术的发展需要考虑社会影响等因素，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也非常需要自然科学提供的研究方法。比如，社会学、经济学就需要数学、信息学等学科的支持。2010年1月1日，以人文社科为主的枫特奈-圣-克鲁高等师范学校合并到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名下，实现了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融合。
对于这一转型，学生是乐于接受的。因为主修自然科学的学生能够在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得到一些人文社科方面的培训，而学习人文社科的学生也能受到自然科学的熏陶。现在，里昂高等师范学院还开设了一些交叉学科，让学生学习本专业之外的学科。
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在法国同类院校当中是非常优秀的，其最主要的特点就是规模小，因而具有极佳的应变能力。同时，当地政府和周边的其他高校一直为里昂高等师范学院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帮助她成为一所国际化水平较高的院校。
里昂高等师范学院还是里昂大学的成员之一。里昂大学的成员学校或机构在保留原有身份和特色的基础上，共享教学项目、研究设备、学生生活设施等，并开设了一系列混合培训课程，极大地丰富了教育资源。
二、团队协作，灵活治校，提高质量
《世界教育信息》：请问，您如何看待全球大学排名？
雅克·萨马吕：大学排名在法国也是个热点问题。我认为，全球大学排名的社会影响大于对教育和科研本身的影响。众所周知，这些排名所使用的评判标准一般倾向于规模大、名气大、历史悠久的大学。而里昂高等师范学院规模小，建校时间短，因此在全球排名方面不占优势。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会有由欧洲国家成立的委员会来对欧洲的大学进行排名，它将使用更适合欧洲大学的标准来衡量一所大学的质量。
《世界教育信息》：作为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前任院长，您在任期内管理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理念是什么？
雅克·萨马吕：正如我之前说的，里昂高等师范学院规模很小，因此，有很好的应变能力。我总是拿“船”作比喻，如果“船”太大了，就需要很长时间来转舵，而里昂高等师范学院是一艘“小船”，可以根据环境的变化及时作出调整，因而具有很强的竞争力。
为了维持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这种灵活性，在管理方面就需要坚持一些原则。其一是委托原则。作为院长，不可能也不需要面面俱到，应该把自身不擅长的工作交给其他擅长的人去完成，因此，相互协作的团队精神很重要。其二是信任原则，你的团队中应该包含你所信任的人，如果他们觉得自己被领导所信任，就会在事业上投入更多。其三是推动原则。在学校，我很少谈论学术事务，更多的是探讨管理事务，因为教师会自觉管理好学术事务。我们还会通过培训提高教师在学术和教学方面的技能。总的来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非常重要，你给予他人信任，他们就会受到鼓舞，从而做得更好。
担任里昂高等师范学院院长对我来说是一段很有意义的人生经历。在这之前，我有一些管理的经验，但是担任里昂高等师范学院院长之职是我第一次管理一所学校，肩负的责任大了许多。同时，院长一职发展了我在战略思考方面的能力。因为，当你成为一个机构的领导时，你常常需要考虑“下一步我们该做些什么”，并提前做好准备，比别人看得更远一些。
三、建立少而精的国际合作伙伴关系
《世界教育信息》：您是如何看待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在您的任期内，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国际化战略是什么？
雅克·萨马吕：目前，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是大势所趋，我们必须以全球视角来发展教育。在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国际化战略方面，我们有两种不同的选择，一是与大量学校建立广泛、宽松的联系，二是集中精力与少数几所学校建立紧密的关系，我比较倾向于后者。在我的任期内，我的目标是和数量有限的学校（和与我校的卓越理念一致的大学）建立合作关系，比如华东师范大学。除此之外，我校也与一些研究机构和实验室进行合作。和我校合作的机构数量不多，但是我希望在有限的合作伙伴之间建立非常牢固的关系。
《世界教育信息》：除了华东师范大学，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在中国还有哪些合作院校？
雅克·萨马吕：我们与中国的其他高校也有一些合作，比如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还有北京的一些院校，但是不像和华东师范大学的合作这么紧密。我们希望与合作院校建立亲密无间的关系，两校的教师和学生在对方院校能感觉到在自己家一样亲切自在，正如我们和华东师范大学之间的关系。目前，我们和其他院校的关系还没有达到这种密切程度。
《世界教育信息》：对于时下非常流行的慕课，您是怎么看的？
雅克·萨马吕：慕课是一种很有趣的新型教学方式，对促进教育国际化的发展也有巨大贡献。我所担心的是，对于慕课所带来的大量信息，人们可能会觉得不知所措。因为慕课来源于世界各地，教学质量可能无法得到保障。有的是由世界一流教授开设的，有的则质量较低。我不确定一些来自教育条件落后的国家的学生，是否能够鉴别慕课的质量。
我希望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和华东师范大学共同开设慕课，关注宏观层面的社会问题，比如健康、环境等。当然这不太容易，对于我们来说仍是个挑战。
四、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
助力中法高等教育合作
《世界教育信息》：在您担任里昂高等师范学院院长期间，与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华东师范大学联合成立了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JORISS）。首先，请您谈谈成立该项目的原因。
雅克·萨马吕：2009年5月，里昂高等师范学院与华东师范大学在联合培养博士生的基础上成立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这是一个基于科研合作的跨学科、多领域的国际合作平台，目前双方已建立了9个科研合作平台项目。
在建立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之前，里昂高等师范学院和华东师范大学已开展了持续10多年的教师培训合作项目。我认为效果很好，但是还不够，我们不能仅仅重视培训项目方面的合作，而忽略研究方面的合作。教师培训合作项目主要针对研究生，但是培养研究生不能脱离研究，因为学生的学术水平已经达到了可以进行研究的层面，所以我们需要构建一个研究合作的平台。这是建立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建设一个可供各领域科学家和教授交流的平台——事实上，更偏重于学者间的国际流动。第三，通过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产生一些创新性的科学研究成果。第四，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有利于促进中法两国在教育和研究领域的未来合作。第五，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能在国际层面推动学术研究和产业合作伙伴关系的建立。我们希望更多的公司加入该项目，因为现在学术研究不能脱离经济发展而独立存在。
《世界教育信息》：您在推进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相关项目的过程中遇到了哪些挑战？您对项目的期望是什么？
雅克·萨马吕：与来自不同文化圈的人一起工作就是一个挑战。对于实验科学来说，来自中国、法国的科学家们对待科学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但是对于人文学科来说，文化差异会造成一些分歧。
迄今，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一直在为开展的新项目提供研究“种子基金”（专门投资于创业企业研究与发展阶段的基金）。我们希望新项目能够在资金方面自给自足，并且寻求额外的资助——难度较大，因为中法两国在国际层面的资金合作项目特别少。我希望中国和法国可以就科研基金方面展开国际合作。
我们希望科学和社会联合研究院相关项目在未来能够吸引更多的企业合作伙伴，加强产学研合作。此举不但能够帮助项目获得更多的资金支持，还可以为学生提供实习和就业岗位。我们的目标是在最好的平台上培养博士生，让这些学生在毕业之后进入最好的公司，发挥最大的作用。
五、精英源自出众的能力而非家庭出身
《世界教育信息》：法国的高等教育体系比较特殊，可以分成精英教育和普通教育两种。请问，您是如何看待法国高等教育发展模式的？
雅克·萨马吕：我认为，高等教育应该对所有人开放。在法国，公立大学几乎是免费的。我不确定这点是利还是弊，有人说法国的大学应该提高学费以增强竞争力，但是在北欧的一些国家，如瑞典，其顶尖大学也是免费的。因此，竞争力和学费之间应该没有必然联系。
事实上，现在在法国大学里，精英教育和普通教育之间的差距在逐步缩小，我们应该努力让这种差距变得越来越小。我认为，“精英”应该体现在其能力方面，而不是社会阶层的划分方面。学生进入里昂高等师范学院，是因为他们很优秀，其自身的学习意愿很强烈，而不是因为他们是某位教授、领导的子女。我们应该让年轻人了解他们能够做什么、愿意做什么，这是文化和精神层面的引导，而不是看家庭出身。
《世界教育信息》：伊拉斯谟计划是欧洲高等教育国际化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项目的？
雅克·萨马吕：伊拉斯谟计划是一个很不错的项目，是联系欧洲各国大学的网络。我之前曾担心欧洲对伊拉斯谟计划的支持力度会受到经济危机的影响，不过好在它被保留了。伊拉斯谟计划倡导的是一种开放精神。在这种精神的指导下，我们在考虑教育的时候需要考虑全欧洲，而不仅仅是法国。举个例子，如果里昂高等师范学院的一位学生可以去德国、瑞士等国家学习，那么他将了解到国际竞争，并知道如何去应对这种竞争。
编辑 吴婷 校对 郭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