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网之战
突然冲卡逃跑的出租车
2009年10月7日下午,天色阴郁,广西南友高速公路南宁出口处,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在路面上对过往车辆开展常规检查。
身材魁梧的南宁市公安局禁毒支队五大队大队长邓羽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蹙了一下眉头。两年前这条从南宁市直达边境友谊关的公路开通的时候,他开着车走了很远都没遇见几辆车,当时他还质疑花这么多钱修建这条公路的必要性。没想到形势发展这么快,南友高速的开通,使中越两国的交往变得更加通畅便捷,边贸也非常活跃。不过,边境贩毒分子也利用了这一便利条件,通过这条通道往广东等地走私毒品,使得中越边境地区的毒情日益严峻。为了打击中越边境地区的毒品犯罪活动,自治区公安厅部署边境地区公安机关开展了公路查毒专项行动,对边境地区毒品犯罪尤其是公路运输毒品犯罪进行强力打击。南宁市位于广西通往外省的咽喉要道上,是这次行动的重点。五大队主要担负公路查毒的任务,他们设卡的地点是出了收费站这一段宽阔平坦的公路,距离通往南宁市和飞机场的立交桥有两公里左右。可是整个大队只有九个人,摆到路面上开展查缉,警力明显捉襟见肘。
邓羽仔细观察了一下路面上的情况,发现一辆崇左市牌照的出租车出了高速收费站,一看见民警在前面检查就拐来拐去,似乎想寻找机会逃避。这个异常情况引起了邓羽的警惕,意识到这辆出租车很可能有问题,他立即吩咐后面的民警张晓军拉起路障钉,又命令正在前面指挥车辆的陈元练副大队长马上叫那辆出租车赶紧靠边接受检查。
在陈元练的手势引导下,那辆出租车靠右停下,并且降下了车窗,车上有两个人。张晓军看到这个情况松了一口气,见后面又连续来了几辆车,怕引起交通堵塞,就把路障钉收了起来。就在他收到一半的时候,那辆出租车突然启动,猛地加速冲过路障钉的缺口,呼啸着与正要上去检查的陈元练擦身而过。
邓羽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闪身上了停在路边的警车,陈元练和张晓军也赶紧上车。邓羽猛踩油门,紧紧咬着那辆出租车不放。就在拐下通往飞机场的那座立交桥的弯道时,他看见出租车里扔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他们想毁灭证据,小张你下车看住!”邓羽停下车,让张晓军下去找那个黑色塑料袋,自己和陈元练继续追击。这一下耽搁了十来秒钟,那辆出租车在拐弯处脱离了他们的视线。但是邓羽并不慌乱,他判断出租车肯定是逃往飞机场的方向,仍然沿路追踪,果然在机场高速路与旧二级公路交叉的地方赶上了那辆出租车。
邓羽拉响警笛,终于逼得出租车靠边停下,但上前一看,车上只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司机,原先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不见了。
“还有一个人哪儿去了?”
“刚才经过机场高速路口的时候下车了。”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只是路上遇到的一个顾客。”
“为什么冲卡?”
“刚才那个顾客逼的,他说他要赶飞机。”
司机十分镇静,甚至还有些扬扬自得。邓羽和陈元练可没有丝毫含糊,把他从车上拽下来戴上了手铐。这时候其他民警已经赶到,张晓军向邓羽报告,从出租车里扔下来的那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有五块海洛因,重约两公斤。
邓羽马上指挥民警兵分两路,陈元练带一组民警沿途搜捕刚才逃下车的犯罪嫌疑人,他自己带一组民警对这个司机和出租车进行检查。出租车后排座位上有一个小挎包,应该就是逃跑的犯罪嫌疑人留下的,包内有身份证及驾驶证各一张,上面的名字是王林,四十三岁,宁明县人。此外包里还有六张银行卡,开户姓名都不一样,其中一张银行卡的主人就是这个闯卡的司机。司机名叫王光勇,凭祥市夏石镇浦门村红六屯人,驾驶的出租车属于广西超大运输集团凭祥分公司。他当天就被刑事拘留。
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副巡视员、禁毒总队总队长银延辉接到报告,立即与时任南宁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支队长的张中广等人赶到现场听取汇报。张中广命令禁毒支队四大队大队长卢思年调查这几张银行卡的情况,邓羽负责讯问王光勇并找到王林的下落。
卢思年话不多,但非常精明,办案的时候办法特别多,他带领侦查员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转战南宁、广州和钦州等地开展调查。在他们的努力下,案件的线索像滚雪球般不断扩大。2009年11月30日,银延辉召集自治区公安厅禁毒总队和南宁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的有关领导和办案民警,综合分析案件进展。
张中广代表南宁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汇报了案件的总体情况:“四大队负责对查获的几张银行卡进行调查,发现这几张卡分别属于王林、王某、潘某和杨某。王某是王林的弟弟。潘某是王林的情妇,广西河池市人,平时负责帮他到银行存取款。杨某是潘某的朋友,原籍也是河池市,现住在钦州市。在有关部门的大力配合下,我们调查到这几张卡自2008年4月开户以来,资金往来非常频繁,总金额已经超过了五千万元。资金的主要来源是广东,也有在广西南宁市、钦州市等地汇入的款项,资金流出方式绝大部分是在南宁市和崇左市的一些县取现,基本上是存入款项当天马上取出。就在案发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还有三百多万元款项汇入这几个账户。目前我们已经冻结了部分账户资金,共计七十七万余元。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几个人平时没有正当职业,而他们的账户资金往来如此之大,可以断定这是一个长期进行贩毒犯罪的团伙。他们与广东以及钦州籍毒贩勾结,从中越边境购买毒品之后,雇车或驾驶车辆,从高速公路直上南宁或广东进行交易,资金一旦到账立即转出。从调查情况来看,汇款人多数是广西灵山籍人。我们初步分析这是一个涉及人员多,范围广,长期在广西中越边境和广东之间进行贩毒的犯罪团伙,经营和操纵毒品交易的主要是钦州市灵山县人,活动区域主要集中在广东省,他们给边境毒贩直接汇款,毒贩按照他们的指令把毒品送到南宁或广东。调查发现的嫌疑对象中,家族式贩毒较为明显,夫妻、兄弟、父母、子女、情人之间账户互用,整个家族投入贩毒活动,外人无法参与。除了王林这个团伙,我们还发现了刘永钦、梁志伟、农甲军等家族式团伙。这些犯罪团伙相互之间既有联系,彼此又相对独立,形成了一张覆盖面极大的家族贩毒网。”
近几年广西中越边境毒情日趋严重,中央领导为此多次批示,要求广西警方采取有力措施,严厉打击边境贩毒活动。广西警方为此开展了多次专项行动,破获了一大批毒品犯罪案件。从这个案件前期的侦查来看,尽管整个案件情况目前只是冰山一角,但已经是触目惊心。银延辉神色凝重地说:“过去我们在公路查毒行动中破获的案件一般都非常简单,抓到运输毒品的马仔,缴获毒品和运输车辆,基本上也就查不下去了。这个案件的情况不同,尽管没有抓到主要犯罪嫌疑人,但是从车上查获的银行卡分析,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犯罪团伙,这个团伙涉及人员之多,内部结构之复杂,资金流量之大,交易之频繁都是前所未有的。根据我们广西禁毒队伍的现状,无论是总队还是涉案地的各支队,警力都非常紧缺,缺乏打击这样一个庞大团伙的强大实力。因此必须建立一种崭新的专案经营模式,以总队为主成立专案组,抽调多个支队的警力,把经营这个案件作为2010年的主要侦查工作,从这个案件下手,重拳打击边境毒品犯罪活动。”
2009年12月1日,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副厅长梁宏伟听取了案件情况汇报,指示由自治区公安厅建立专案,协调南宁、崇左、钦州等地公安机关开展侦破工作。专案指挥部由梁宏伟任总指挥,银延辉任副总指挥,行动技术总队、网侦总队和南宁市公安局、崇左市公安局、钦州市公安局分管局领导任指挥部成员。自治区公安厅禁毒总队从有关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抽调二十名禁毒民警到专案组开展工作。由于这个专案在2009年12月1日建立,简称“2009·12·1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