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遇海狼


  遭遇海狼
  下午两点多,我背上照相机,带好测量工具,骑上雪地摩托车,准备去海边。在南极生活了将近一年,我已经养成一个好习惯:每天下午,都要去海边一趟,测量气温、风向以及空气的干湿度等,研究它们对动植物的影响。南极不仅有动物,同样也有植物。有一种名叫毛草的植物,1000年才长1厘米,10000年才长10厘米。
  正在修理雪地车的考察队队长汤妙昌见了,拉住我,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似的叮嘱道:“小王,小心一点,别遇上海狼。在南极,你要是让海狼给吃了,大风雪一盖,我们连骨头都找不回来。”我并不以为然,笑了笑,说道:“要是真能遇到海狼就好了。我来南极都大半年了,还没见过海狼究竟长什么样儿呢。”
  “在南极,人人都害怕遇上海狼,你可真得小心一点,别真让海狼把你给吃了。”同样也在忙着修车的司机刘炯也开了一句玩笑,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关切地说道:“国贵,快走吧,早去早回,今天夜里有暴风雪。”
  我启动雪地摩托车,出发了。雪地摩托车是专门为在雪地上行走而设计的一种交通工具,它简单轻巧,方便快捷,能够在又松又软的雪地上奔驰如飞,是最适合在南极使用的单人交通工具。
  只用了半个多小时我便到了目的地——威德尔海。威德尔海位于南极东南岸,有各种各样的南极动物和南极植物生长于此,是进行科学观测和考察的极佳地点。
  那天下午,天气十分晴朗,四野白茫茫一片,天上没有一片云彩,湛蓝湛蓝的,也没有风,因此,大海显得很安静。这在南极,是极少有的好天气。我停好摩托车,站在大海边,忽然来了兴致,大声喊了起来:“啊——啊——啊——”空旷的四野像是把我的喊声全都吞下去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声。
  我从摩托车上搬下仪器,开始工作。在南极,最大的敌人不是暴风雪,更不是什么飞禽猛兽,而是寂寞。一个人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甚至是十几个小时,除了白色,什么都见不到,除了风雪声,什么都听不到,时间一长,难免闷得慌。而我和其他13名中国南极科学考察队员,要在南极工作整整一年,这需要多么坚强的心理素质啊。
  测量完毕,收拾好仪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忽然发现,一大队企鹅从海边爬上了岸,像一群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绅士一样,向我所站立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企鹅和人类很友好,一点也不怕人,它们走到我的身边,围着我转了起来。我高兴得不得了,到南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企鹅。这些企鹅,足足有五六百只。我急忙掏出照相机,上好胶卷和电池。举起相机,刚想拍照,企鹅们忽然都惊叫着,拍打着翅膀,向海边冲了过去,只一眨眼,便都逃进了海里,飞快地游得不见了踪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猜测着,忽然,我发现,在离我不远的一座雪坝后面,探出了一个黑黑的小脑袋。我以为是海狮或者海豹一类的动物突然出现,把企鹅们吓跑了,也没怎么太在意。渐渐地,那个小脑袋全都探了出来,紧接着,身体也慢慢露了出来。天哪,是海狼!竟然是海狼!而且,还是一只未成年的黑色小海狼!但此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靠近。
  与海狼一家面对面
  在我看来,一只还没有完全成熟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伤害人的小海狼,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于是,我灵机一动,掉转了照相机的镜头,对着那只小海狼,“咔嚓、咔嚓”按起了快门。那只小海狼倒是很合作,一会儿向前爬爬,一会儿向后缩缩,一会儿伸直身子,一会儿弯曲躯体,自我娱乐着,做出了很多优美的姿势,就像是专门为了我拍照而出现似的。
  我抓紧时机,拍下了很多趣味横生的镜头。那只小海狼向着我所站立的方向,一边翻滚着,摇摆着,一边向前爬行,越爬越近,终于,它猛一抬头,忽然发现了我,不禁被吓得猛地一怔,向后一缩身体,回过头去,对着身后它刚刚翻越过来的那座大雪坝,“嗷嗷嗷”的,用稚嫩的声音长啸了几声。
  此时,我仍没怎么在意。我错误地以为,小海狼的嗥叫,不过是像自己刚才大喊大叫一样,只是因为面对着空旷无人的雪原和无边无际的大海而发出的一声感慨而已。可是,正在这时,我忽然又听到不远处刚才小海狼翻越过来的那座雪坝后面传来了两声长啸,“嗷——嗷——”,声音尖利冗长,像是警告,又像是威慑,令人非常恐怖。
  我正感到奇怪,忽然发现,从那座雪坝的后面,飞快地蹿出了两只黑色的大海狼。那是两只无比健壮的海狼,每只足有两米长。那两只大海狼奔到了小海狼的身边,分别站到了小海狼的左右两侧,像是两个保护神一样,紧紧地护住了小海狼。它们见了我,把身体努力向后倾斜着,就像是两支拉满了弓的箭一样,随时都做着进攻的准备,警惕地盯着我,低声哼哼着,龇着牙,双眼露出了凶光。
  我终于明白了,那只小海狼的呼啸,并不仅仅只是一声感慨,而是因为心中恐惧,在召唤两只大海狼。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有小海狼,就应该有大海狼。可是,因为兴奋,我却忘了去考虑这一点。我怔在那里,开始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深深懊悔起来。
  从身形上不难看出,两只大海狼一公一母,是夫妻两个,而小海狼则是它们的孩子。那两只大海狼听见了小海狼的呼唤之后,以为是我要伤害它们的孩子,因此充满了敌意。
  南极是一片和平的土地,在南极工作的各国工作人员,彼此间都非常友好,即使是正在发生战争的两个国家的工作人员,在南极相处得也会十分融洽。南极,也许是地球上的最后一片净土了。我多么希望除了人与人之外,人与兽之间、兽与兽之间,也能如此和睦共处。
  天渐渐阴了下来,刮起了风,下起了雪。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而距我5米处,便是气势汹汹的海狼一家三口。我知道,只要我一移动,哪怕只是向后稍稍地撤退一点点,那两只大海狼也会猛地扑上来,一下子咬断我的喉咙。在那两只几乎有狮子般大小威猛强健的大海狼面前,我实在太渺小了。
  想起了汤妙昌和刘炯的话,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风刺在我的脸上,像刀割一样疼,雪也几乎把我的小腿给埋上了。但是,我必须站在那里,稳稳的,不能动。渐渐地,我的腿麻了,脖子僵了,身体也木了。我感觉到自己都有些坚持不住了,可是,那三只海狼仍然还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