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科学家

每天与癌症患者打交道的肿瘤科护士约翰·梅里曼注意到一个惊人的现象——接受放射治疗患者的注意力水平参差不齐。为了消磨住院时光,随身携带一摞书籍随行的患者不在少数,能够将它们彻底通读的人却寥寥无几。部分患者甚至也就是能阅读几篇篇幅较短的杂志文章而已。

随着对患者的认知能力差别思考的越多越久,梅里曼开始自问,“我是否想找到原因,抑或找出可能的干预方法?”这意味着他必须开展一些博士研究生水平的研究。当美国加州大学护理项目中一位研究指导老师随口说起她手头掌握了一定数量有关癌症患者的自我报告注意力评分和相应血样数据时,梅里曼眼前一亮,这恰好可以作为他的研究型博士(PhD)学位论文主题。

“这无异于提供给我一个途径,就是利用研究工具解除我的临床困惑。”目前身份是美国匹兹堡大学博士后癌症研究院的梅里曼庆幸自己当时把握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

职业发展

拥有PhD学位的注册护士是梅里曼头上被众人称羡的光环,可以预想,在不久的将来,各个国家地区都可以见到越来越多“护士科学家”(nurse scientists)的身影。他们也像梅里曼一样,在临床实践中发现有价值的问题后借助研究手段寻求答案。条条大路通罗马,护士科学家最终成就出一条研究型职业路径。从历史沿袭看来,有些护士在临床从业数年后将博士学业作为职业生涯的中后期追求。时过境迁,当前的行业领袖更愿意鞭策年轻护士在获得护理学位和注册护士认证后,尽早攻读博士学业。

“我们是学术界受人拥戴的新面孔”,奎因·格兰迪就是在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完成4年护士学位学习后直接报考了美国加州大学社会和行为科学PhD,因为博士历练能帮助她在高就业率的护士研究领域谋得更理想的工作与职位。据美国劳工统计局预测,到2022年,将新增超过50万个注册护士从业需求。护士科学家,尤其将成为研究院校、医疗机构和生物医药产业白热化争抢的“稀缺人才”。

尽管现有很多护士一直从事于人群世代研究,但事实上,美国也仅是约在1986年才开始认识到亟需开展更多正规的研究型护士培训项目。同年,美国国立护理研究所(NINR)在贝塞斯达成立,成为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分支机构之一。其他国家也纷纷效仿:20世纪90年代初期,加拿大授出第一个研究型护理博士学位。对手持PhD学位的护士研究人员而言,就业选择良多,既可以考虑军方、科研院校、以医院为基础的研究机构,也可以在护士学校或医学院及其附属研究中心任职,乃至入主卫生保健政策智囊团。

不仅如此,有些护士科学家还成为协助药品或器械生产企业运作临床试验的管理者。另有人在政府机关领衔科研项目,诸如药品监管和传染病机构或国立卫生署。健康管理和保险公司,以及美国心脏协会等非营利组织的研究项目监督员,亦可以成为她们的不错职业选项。有感于全球护理专业教职人员的巨大缺口,学术界对护士科学家需求的迫切性堪比讲师。

具体而言,护士科学家涉猎的研究项目横跨分子生物学、生理学、医学影像学和公共卫生政策学诸多领域。日后,专职从事研究的护士不仅必须取得相应领域的PhD学位,还需要实现科学研究与临床实践的巧妙平衡和完美衔接。博士后研究经历并非部分护士科学家岗位的必要条件,但是如果你有意愿在研究院所组建自己的研究团队,这将成为先决要素。

已有部分护士科学家发现,对再挤出时间在医院或诊所忙于为患者提供服务已力不从心,她们的解决之道是想方设法实现兼顾协作。通过快速转化护理研究成果并为临床所接纳,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床旁实践,这必将带给护士科学家以莫大的职业满足感与荣誉感。

在繁多的职业走向面前,护士科学家的最大心愿还是致力于那些能改善患者医疗服务的各项研究,终极目标瞄准的是人类生活质量提升。

核心价值

在如期取得PhD学位后,有些护士科学家自愿放弃了临床工作,转而全职投入到研究项目中。但在某些情况下,研究课题或行政职责要求她们仍需与临床实践密不可分。像澳大利亚昆士兰科技大学资深讲师金佰利·亚历山大,在监督护士学院的癌症专业护士课程之余,调研探讨了遗传学对患者症状与癌症治疗效果影响的课题。再如,在芬兰图尔库大学工作的新生儿基础护理师安娜·阿克萨林虽然已脱离临床,但仍将研究方向设定为如何为早产儿提供优质的重症监护服务,这使得她每周都回到病房,与患者和医护大家庭成员亲密接触。

在神经学家、NINR主任格雷迪·帕特丽夏看来,那些仍旧愿意留守在临床一线奋战的护士科学家必须破解的首要课题是,找寻到一条有效途径将研究问题与严格匹配的患者群有机地整合为一体。几人能想到,昔日沃尔特·里德国家军事医疗中心的注册护士麻醉师麦奎尔金能有今朝的成就——美国海军司令。那时,他专注的研究课题是哪些临床因素可能影响外科手术的全麻效果,对象是退伍军人。

在与退伍军人的医疗接触过程中,麦奎尔金敏锐地洞悉到一个久被研究者忽视的临床问题:退伍军人的“谵妄”发生率远远高于普通人群。也正是基于这一原因,从全麻中被唤醒的退伍军人极易陷入一种混沌好斗状态,这导致他们在恢复期,甚至年老后好发躯体并发症和认知功能障碍。“我急迫地想去了解这种异常情形在军人群体中的实际发病状况,以及如何将危害降至最低。”时任沃尔特·里德国家军事医疗中心护理科学和临床研究科主任的麦奎尔金暗下决心。

2008年,美国海军在慎重考虑到麦奎尔金提议的严重性后,将他送往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学习深造。护理实践与科学认知间的差距普遍存在,但这恰恰常可以被凝练成为护士科学家的论文选题。他不时地问自己,“我真的能研究出军人谵妄的发生机制吗?或者快一点找到答案,减少它的发生吗?”

4年后,麦奎尔金顺利获得博士学位。为了解答在心中纠结了多年的困惑,他很快便就验证术中特定镇静药物的疗效和安全性展开随机对照研究。随后3年时间里,他不仅完成了一项入组370例患者的临床研究,还制定出一套作战退伍军人外科护理的新标准。

类似研究成果即刻转化为临床实践范例在护理科学领域尤其不胜枚数,也可以见于药学、牙医学或兽医学等快发展学科,它可以直接导致临床干预和治疗变革进步。因而,护理研究的迅速转化应用特征对于那些以改善人类生存生活为初心的研究者可能更具吸引力。

分析后不难发现个中真谛,研究成果快速被临床接纳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多数护士科学家及其同事始终没有与临床脱离非常紧密的联系。美国现有接近300万名注册护士,格雷迪推测,护士科学家在其中的占比仅有区区1%。2013年,美国卫生资源和服务管理局报告,迫于教职人员短缺,近乎2/3的护理学院招生规模“缩水”。“我们亟需更充实的人员储备。”

显而易见,护理研究人员群体规模的扩增才能助力实现改善患者医疗服务质量目标。阿克萨林曾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NICU)工作十年,她留意到一个令人心酸的场景——在静脉插管等可能致痛的临床操作过程中,一边是母亲在走廊里抽泣,一边是孩子在病房嚎啕——不断被演绎。“比较常规的做法是让父母在病房外等候,但结果是屋里屋外哭作一片。” 阿克萨林认为“肯定有解决的方法”。

这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她的学位论题,研究后她发现,对于早产儿,在临床致痛性操作过程中被父母怀抱着,与在操作前给孩子喂食糖果以示安抚等被广为接受的标准处理方式效果相当。正是基于此,“父母怀抱技巧”(parental-hold technique)一度被几乎芬兰各家NICU所采纳,而且陆续得到瑞典、瑞士、挪威、爱沙尼亚和加拿大等国家医院的响应。

“对护士而言,观察到和注意到那些可能改变服务质量的大问题或小细节至关重要。” 阿克萨林表示,“在护理研究中,我们必须要学会以整体观对待每位患者。”她认为,护理科学的真正意义并不是研发出治疗特定疾病的新方法或药物,而应更专注于监控患者的治疗反应、症状缓解和生活质量改变情况。

格雷迪介绍,NINR为护理科学设定的愿景是,致力于改善临床患儿服务,并协助塑造美国的医疗卫生政策体系。纵然有些护理干预措施在事后看来似乎理所应当,例如上文提及NICU的“父母怀抱技巧”,但这些护理程序收效无不是经过在严苛条件下被反复验证优于当时的标准护理流程。

从某些方面来讲,护理科学正在拼命追赶研究者的步伐,也在不断填补科学文献长卷的一个又一个空白,包括直升机转运对创伤患者生理功能造成的可能影响等。这一课题被攻克之时,顺而可以产出临床护士照护此类特殊患者,乃至在转运过程中合理使用智能手机及其他数字化技术的临床规范。

最佳人选

毋庸置疑,美国军方堪称培训护士科学家的先行者。过去十年间,美国的陆军、海军和空军每年都会例行选送1?2名护士攻读博士学业。尽管隶属军队的护士科学家从事的研究项目均是侧重以军事医学、战事和人口学为导向,但值得特别注意的是,相关研究可能包揽了从生理学到公共健康的广泛学科范畴。海军司令维吉尼亚·布莱克曼也是沃尔特·里德国家军事医疗中心重症监护室的护士科学家出身,他把研究课题聚焦于常用疼痛治疗流程对创伤患者的远期慢性疼痛形成或创伤后应激障碍可能产生的差异化影响。与在医院工作的很多护士科学家并无差别,布莱克曼建议他们必须立足于将最新的研究发现转化为临床实践。

作为美国空军的一名公共卫生专业的护士科学家,中校珍妮弗·哈茨菲尔德将大部分研究精力投入千方百计地提升军嫂的乳房X线检查率的工作中,并设计出爆炸碎片伤治疗流程。身在军方医学控制机构德特里克堡的哈茨菲尔德,如今负责美国国防部的一个医疗研究项目组群,致力于提升高空或陆路转运患者的医疗质量。

“有些时候,可能就是处理某人的支票簿这种芝麻小事,”哈茨菲尔德把她的工作戏谑为更像项目经理,因为需要由她判定资助哪个研究项目。“但是,我热爱这份工作,因为透过这个窗口依稀可以预见到未来常规军事医疗服务的战略导向。”

哈茨菲尔德表示,对于愿意照顾他人和为使世界更美好不惜余力的人而言,护理行当绝对是不错的职业选择,对那些更看重博士学位荣耀的人却未必是康庄大道。她特别提到,千万不能忽视护士在研究中的重要地位——给研究团队带来独特的观察视角,因为她们往往是研究全过程的最终端触角,包括将干预操作或治疗方法施用于患者,以及协助护工处理治疗相关不良反应等。“我们必须要提出并回答很多护理相关问题,如果没有那么做,可能意味着我们默许医生或其他条例规范洞察出那些困惑,但往往如此可能会偏离了正确的视角或以不妥当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