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次·羊水栓塞死

死亡片段

怀胎十月,夏晓曦感觉自己终于快熬到头了。预产期将至,她已经做好了成为一名母亲的准备。

这天下午,夏晓曦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整理着早已买好的婴儿衣物,心中的幸福感爆棚。她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按预产期计算,大概还有五天的时间吧。丈夫工作很忙,希望生产的过程可以顺利,不给丈夫的工作带来负担。

想着想着,夏晓曦突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转瞬即过。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提前要生了吧?夏晓曦想了想,抬头看了眼家中的挂钟,此时刚刚下午三点,丈夫还在努力工作,再过三个小时丈夫才能下班回来。

“宝宝听话,不要吓唬妈妈啊,妈妈就一个人,你这么急着出来,我可没办法。”夏晓曦轻声对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十分钟后,夏晓曦突然又开始觉得腹部坠痛。这次不是瞬间的疼痛,而是逐渐加剧的阵痛。

“看来真的是要生了。”夏晓曦赶紧一边拨打丈夫的手机,一边坐到沙发上开始深呼吸。

丈夫的电话打了五遍才打通,而且夏晓曦知道,丈夫从单位赶回家还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

夏曉曦瘫坐在沙发上,尽可能地伸直自己的腰背,做着深呼吸。可是疼痛却越来越剧烈,而且她感觉到胎膜此时已经破了。

好在夏晓曦的丈夫及时赶了回来,把她送往了医院。

进了手术室以后,丈夫兴奋地在门口等待。他和夏晓曦一样,欣喜地等待着孩子的降生,期待自己升格为父亲。

可是等了一小多小时,丝毫没有消息传出,丈夫开始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

果然,一名医生满身是血地走出手术室,对丈夫说:“孩子出生了,男孩,正常。但是产妇夏晓曦目前状况不太好,这是病危通知书,你得签字。”

“病危通知书?刚才人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危了?”丈夫一阵眩晕,双腿软了下去。

“目前是产后大出血,而且还有过敏性休克的征象。”医生扶住丈夫,说,“不过你也不要丧失希望,我们科的几名主任已经全部赶到,正在对产妇进行抢救。”

确实,电视里倒是经常看到难产、大出血的情节。但是丈夫在孕期已经学习了很多知识,知道这些情况发生的概率极小。老天爷为何那么不公平!极小概率的事件,都能被夏晓曦碰上?

“现在人怎么样?”丈夫颤抖着说。

“生产过程中,产妇出现了胸闷、气急、呛咳的症状,很快发展到呼吸困难,并且出血不止。”医生说,“根据症状来看,应该是胎膜早破导致的羊水栓塞。现在主任们正在对产妇进行抗过敏和输血抢救。”

“羊水栓塞”,一个可怕的名字,做过功课的丈夫当然知道。而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跪在地上,祈求苍天的保佑,祈求这么多产科专家的救助可以有效。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重新打开,夏晓曦戴着氧气面罩,挂着血瓶,被医生推了出来。丈夫猛地扑了过去,根本来不及多看一眼刚刚降生的孩子,扑在夏晓曦的身上呼唤着她的名字。孩子不能没有妈妈啊!

“病人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你不能这样。”一名教授模样的医生说,“如果明早她能醒得过来,就算是度过这一大难了,也算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这一夜,丈夫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他不仅仅是一夜没睡,而且头发都快被自己揪光了。他不知道万一夏晓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怎么办。

天刚蒙蒙亮,奇迹般的,夏晓曦睁开了眼睛。虽然她还不能移动,但是看着喜极而泣的丈夫,还有孩子的小脸,夏晓曦的双眼模糊了。

/死亡剖析/

羊水栓塞是指在分娩过程中羊水进入母体血液循环后引起的肺栓塞、休克、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等一系列严重的病理生理过程,是极其严重的分娩并发症,也是产妇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虽然概率极小,但是一旦发生就有半数以上的病死率。很多羊水栓塞导致的猝死者,在半小时之内就可能死亡,也有因为凝血功能障碍和肾衰竭在数小时后死亡的案例。

羊水栓塞有数种死亡机制,其中一种就是我们上一期讲过的肺栓塞。但其死亡机制并不仅限于肺栓塞,所以我们分章阐述。

显然,羊水栓塞的防治并不属于法医学的工作范畴。可是,法医却经常要接触羊水栓塞死的案例。因为羊水栓塞是一种极其凶险的病状,致死率很高,发生也具有偶然性。很多孕产妇在送往医院分娩时是正常的,但是突发羊水栓塞死亡的过程迅速,这就会造成很多孕产妇家属的不理解,认为是医疗过错导致产妇死亡。

因此,因为羊水栓塞死亡而引发的医疗纠纷、医闹、群体性事件也时有发生。引起医疗纠纷后,涉及法律问题,该类案件中尸体检验、明确诊断就属于法医学的范畴了。在当今自媒体时代,一篇微博就可以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可以误导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所以,让更多人了解羊水栓塞的发生机理、发生过程和尸检表现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一般对于羊水栓塞的法医学检验鉴定并不复杂。因为案件时间、空间的特定性,决定了案件死者的死亡可以直接排除很多可能原因。只要抓住羊水栓塞死的病因、死因、死者死亡前的症状和法医学检验重点,死因是很容易得出的。

1.病因

教科书上对羊水栓塞的病因有如下总结:羊水主要经过宫颈黏膜静脉、胎盘附着处的静脉窦进入母体循环从而导致羊水栓塞。在胎膜早破、人工破膜后,或者宫颈损伤、胎盘早剥等情况下子宫存在病理性开放性血窦,加之宫缩过强,羊膜腔内压力过高,从而使得羊水进入了母体循环,引起一系列病理生理过程,最终可能导致死亡。

2.死因

羊水栓塞导致死亡的死因,除了我们前一章节阐述的“肺栓塞”导致心力衰竭和呼吸衰竭死亡以外,主要还有两种死因。一是过敏性休克,羊水中的有形物质或者异体蛋白对母体可以成为一种过敏原,一旦过敏性休克发生,血压就会迅速下降甚至消失,母体在数分钟之内就会死亡,所以在羊水栓塞发生后,通常要进行抗过敏的治疗。二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后致失血性休克。很多同学问,为何弥漫性凝血了,还会失血?其实羊水中有很多促凝的成分,进入母体后会引起母体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发生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后,血中大量凝血物质被消耗掉,同时羊水中的纤溶激活酶激活纤溶系统,使血液从高凝状态迅速转入纤溶状态,此时凝血功能出现障碍,出血不止,最终导致大失血而死亡。

3.死亡前症状

产妇在分娩过程中,突然出现胸闷、气急、烦躁、寒战、呛咳、呼吸困难、发绀或者直接休克、出血不止等症状,就应该立即考虑羊水栓塞。因为羊水栓塞导致死亡迅速,实验室辅助检查来不及,就只有通过症状体征来迅速判断,并且采取抢救措施。

4.法医学检验要点

之前说过,因为是特定人、特定时间、特定条件、特定地点发生的非正常死亡,所以对于法医来说判断羊水栓塞死亡并不困难。在充分了解案情、死亡前症状体征之后,如果法医病理学检验在肺小血管内或在心、肾、脑等血管内见到羊水的有形成分,即可确定死者死于羊水栓塞。在右心、静脉血中检见羊水有形成分一样具有判断的价值。

虽然发生概率极小,但是这一期我还是不忍心让夏晓曦死去。因为母亲是最伟大的,祝福天下的母亲全都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