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未来:作为可持续转型的设计思维、方法及教学①

张凌浩(南京艺术学院 工业设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胡伟专(江南大学 设计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世界经济在高速增长、发展获得瞩目成就的同时,也逐渐面临着技术进步和长期非可持续增长产生的众多且严峻的负面影响,如广泛持久的雾霾天气、难以承担的住房、医疗与教育压力、白鲟等生物加速灭绝等问题,[1]146在拥有全球最多人口、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同样面临着这些难以解决的现实问题。设计作为推动社会经济发展从“追随”到“跨越”转型的关键要素,[2]应积极承担起促进社区生活、医疗健康、食品供应、双碳经济等社会技术系统可持续转型的社会责任。目前国内外多所前沿院校已尝试开展了面向可持续未来转型的相关教育探索,如美国卡耐基梅隆大学设计学院2015年提出了“转型设计(Transition Design)”理念与教学改革,国内清华大学于2017年成立了未来实验室等。因此,设计如何推动社会向可持续未来转型,以及如何培养面向未来的设计人才已成为一项值得关注与探究的重要议题。

1.面向可持续的未来转型

博学家巴克敏斯特·富勒有一句广为人知的箴言:“你永远不能通过跟现状斗争来改变事物。要改变事物,就要构建新的模式,现有的模式会逐渐被淘汰。”解决当前全球范围内消费和生产模式的不可持续性问题不能仅仅依靠渐进的技术改善,而是需要能源、工业、交通、农业、水资源等不同的社会技术系统的生产和消费模式进行可持续转型。[1,3]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于1987年在《我们共同的未来》报告中正式提出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后,逐渐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同。可持续作为全人类的共同发展目标,联合国已呼吁全世界共同采取行动,消除贫困、保护地球、改善所有人的生活和未来,可持续发展运动也逐渐在社会、经济、环境、文化与资源等多个层面展开。我国当前发展所贯彻的五大新发展理念、“双碳”战略及面向2035年远景目标,都是对现实的问题挑战及“美丽中国”未来愿景的主动回应。

即使我们不主动对社会进行变革,其也始终处于转型变化的过程中,只是不加干预的转型充满了不确定性,不一定朝着我们想要的未来迈进。[4]7-11因此,为了能够有一个更合意的未来,设计师必须有意识地参与推动社会转向至我们真正想要的方向。转型设计的提出者特里·厄温(Terry Irwin)认为我们正在经历一个变革的时代,设计将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设计能够通过对社会、经济、政治和自然系统的相互联系的理解并分析复杂系统运转的动力与影响因素,重新构思整个生活方式及社会发展的基础设施、政策、系统及能源资源,以支持更可持续发展的社会。

2.设计所面临的多重挑战

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社会是21世纪最大的设计挑战之一,其转型发展是不同程度的涉及经济、生态环境、社会发展与文化价值等多层面的系统级整体变革,例如气候变化与城市更新。在目前以经济效益为中心的消费体系下,设计关注的对象更接近当下的需求,然而如果不能在对社会和自然系统的相互关系有深刻理解,利用相互依存共生的力量进行方案的构思,则很容易加重对生态平衡的破坏,并忽视整个社会的长远意义与价值。其次,从我们的社会目前正在经历的转型到未来我们希望的愿景的过程中,设计应该从何种角度、何种方式、何种程度来思考与实践“未来需要什么”,才能推动根本的、积极的社会和环境变化,以满足当代与未来的共同综合利益?可持续转型设计的重点往往是针对以一个地方为基础的生活方式,即面向全球问题且适合当地的社会和环境条件的解决方案,例如低碳消费的中国方案,这其中既涉及面向未来的多个层面、多个模式、多种路径、多个阶段的讨论与选择,也涉及知识、技术、文化和资源的互动,这无疑需要多个参与主体的协同并形成一致性行动,这将导致一种新的设计范式。[1]146

因此,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研究作为关注人类长远未来的新方式,使得设计不仅能够解决当下时代的问题,同时能够促使研究人员更加了解未来,培养积极追求理想未来的创新远见,支持有意识避免不良未来的负责任远见,[5]从而促使非可持续性的社会技术系统发生根本的可持续转型。而设计未来更可持续的转型,则需要有新的设计思维、方法、工具与流程的应用,以支持探索真实的世界与可能的未来,以及均衡现在与未来之间的关系。这无疑需要包括复杂性分析、价值视角、未来愿景、生活系统构思及战略性设计,才可能解决存在于各级规模、各个方面的问题以提高生活质量。

1.何为设计未来?

设计未来作为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是一个组合概念。首先,“未来”是对时间的描述,其与“过去”都是以“现在(此时此刻)”为参照点进行对比所得到的时间概念,指的是从现在起之后的时间。对“未来”的研究有专门的学科——未来学(Futurology),一门研究人类社会未来的综合性科学,[4]5在遭遇生态和能源危机的20世纪60、70年代备受关注。其研究的目的是发现或创造、检查和评估,并提出可能的、很可能的和更可取的未来图景,以推动个人、国家乃至全球制定长远发展战略,以应对可能的变化。[6-7]其次,“设计”是一个多属性词汇。当设计意指设计学科属性代表时,设计未来是指设计学与未来学交叉的新兴领域。未来研究领域长期积累的方法、应用模型与工具对设计具有可迁移的价值,如回溯(Backcasting)、未来三角(The Futures Traingle)等均可帮助设计学了解充满模糊性与复杂性的未来。而当设计意指人类的造物行为时,未来是“被设计”的对象,具体是指未来的社区、产品、服务、环境与体验等。

综合来看,设计未来是一个兼具未来学预测性特征与设计学综合实践性特征的新兴交叉研究领域,[8]是一项设计未来世界多种可能性的创造性思维及实践活动。设计未来产出的是以未来为导向的系统型设计提案,即围绕人类对未来的美好愿景,通过设计的手段去构想、呈现、干预与塑造人类合意的未来,以应对历史与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与危机,从而推动生存系统朝向理想的方向转型。值得注意的是,设计未来所指的“未来”是长远的未来,而非下一周、下一年等短期的未来。研究认为设计领域所应着眼的未来可按时间阶段划分为近期未来(3—5年)、中期未来(5—10年),以及远期未来(10年及以上),长远的未来应是中远期的未来,而不是接近当下的近期未来。随着技术发展与商业运作速度的提升,传统工匠观念里以产品的产出为象征的未来越来越接近当下,[9]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认为未来思维是一种对未来10年、20年或更长时间内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将发生的重大变化进行明智反思的方法。所以,设计师需要改变自己理解时间的方式,着眼于对后工业化、去消费化与新科技的、更为长远的未来生活模式。

2.设计未来的历史发展

设计未来一直是人类在面对现实性问题与危机时对未来世界的美好想象。乌托邦作为哲学家对未来的憧憬,是人类寄托在远离现实时空之中的对完美社会的理想设计。[10]罗伯特·欧文在英国工业革命进程中为了改善工人的工作和生活、教育条件,创建了现代工业化社区的模型——苏格兰新拉纳克工厂实验。科学家与工程师对未来也有许多构想。美国工程师罗伯特·祖伯林认为如果“火星改造”计划能够成功实施,或许1000年后当温室效应摧毁地球家园时,火星将成为人类太空“诺亚方舟”的“绿洲”。芒福德在《技术与文明》设想了一个现代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技术有助于为混乱的自然提供秩序,恢复生态平衡。经济学家E·F·舒马赫认为现代科学和技术所建立的生产系统对于生态和文化是有害的,他提出了强调小规模、去中心化、节能、环保、本地可控地应用技术的“适用技术论”,并建议在印度村庄践行来帮助村民自力更生。

科幻电影则常常是文艺工作者反思与幻想未来的形式。《2001太空漫游》(1968)首次将人类对科学的幻想搬上荧幕,还展示了人工智能和时空穿越等。《黑客帝国》(1999)描述了在人类文明与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统共存的世界中人类的抗争。《阿凡达》(2009)以人类使用克隆人的躯壳飞到遥远的星球潘多拉开采资源,涉及意识操控等技术实验。阿西莫夫的《基地》(2021)则讲述了在银河帝国逐渐走向衰亡期间,心理史学的一代宗师哈里·谢顿如何集合帝国中最优秀的科学家,来到银河边缘的一个荒凉行星建立“基地”,使之成为未来世代人类的希望灯塔的科幻史诗。《芬奇》(2021)则呈现了在环境恶化的世界末日旅程中,一个为保护造物主的爱犬而生的机器人,学习生活、爱情、友谊,以及作为人类意味着什么。这些电影中火星表面发现的松散土壤和岩石,由机器人通过3D打印建造的火星栖息地的方案,并通过一系列模型、机器人以及未来主义设计,表达出对未来居住在外太空的设想(图2)。此外,2016年9月的英国首届伦敦设计双年展就以“设计乌托邦”为主题,探讨如何通过设计给人们面临的生活方式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创造一个更新、更好、可实现的理想世界。2022年即将在美国底特律召开的Cumulus会议以“为适应而设计”为主题,探索并鼓励艺术家、设计师在加速适应气候变化所带来的影响中所能扮演的角色与发挥的作用。

图2 火星居住地构想,福斯特建筑事务所设计

综上可见,尽管不同领域对未来的构想具有不同的探索形式,但是试图预测未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去设计它:设计师的作用是可视化可能的未来,刺激能推动“未来”成真的行动,提供更高的可能性成为现实。而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即人们在有目的的规划并塑造自己未来理想的生活图景,也就是努力追求划时代的技术突破及技术应用,同时能够遇见未来的新时代中即将成型的各种新组织机制、新协作结构,以及新生活形态的雏形。同样包含着两层含义:首先是对现实世界的反思,其次是设计出替代的方案。例如美国著名概念设计师席德·米德那些关于未来科技世界、飞船的设计与绘图,在形塑科幻电影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设计师与设计组织同样也在运用设计的方式去构想美好未来。建筑设计师巴克敏斯特·富勒就是典型代表,他以引导人类走向更好的未来为理念,1927年提出了“4-D”住宅的设计构想,轻量化的住宅拥有自备的发电机及废水循环再生系统,并且可以很容易地被吊离地面,此外还有能潜水也能飞的Dymaxion汽车、拯救城市的测地穹顶等。在设计组织层面,在美苏竞争时期,为未来的想象和研究早已超越文化层面的未来主义,苏联20世纪60年代成立了集中化设计组织VNIITE等,集聚了一群设计师、建筑师、哲学家、社会学家、艺术史家等,从人类生存系统的角度,探索想象如何借助未来科技生活甚至移民太空,设计了很多构建全新生活世界图景的先锋构想,例如未来城市、垂直分区或宇航飞机。

进入21世纪,全球面临可持续发展、环境、平等等突出社会问题,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愈发受到关注。例如2012年埃隆·马斯克(ElonMusk)提出了一种新的运输方式,可以让乘客以几乎他称之为“超环线”的声速通过悬浮吊舱中的真空隧道。福斯特建筑事务所利用最新的超环线技术对未来的高速交通基础设施进行愿景构思,快速、安全、按需运输货物,并与现有运输方式无缝对接,形成城市、景观融合在一起的整体化交通系统(图1)。2015年事务所还提出了对未来居住在火星和月球上的生活细节设想,利用

图1 未来的高速交通基础设施构想,福斯特建筑事务所设计

1.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内涵

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的内涵涵盖了未来导向、新设计思维两个部分,而新设计思维是其重点,近十年相关学者从不同视角对其进行了较为广泛且深入的讨论,具体见表1。关于未来的定义,斯图亚特·坎迪的未来锥模型展示了可能的(Possibile)、较大可能的(Probable)、合理的(Plausible)与合意的(Preferable)四种主要未来类型,帮助个人、组织或政府对未来的可能有清晰的认识与定位选择。Tatsuyoshi Saijo提出的“想象中的后代”的视角可激活一种“未来性(Futurability)”的人类特质,即人们通过决定和行动放弃当前利益以丰富子孙后代而体验到幸福感的增加。[11]以未来为导向也代表着一种积极主动的态度,就是在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主动地去干预未来以使它朝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而不是被动地接受和适应环境变化。娄永琪也指出在可持续发展与转型中,设计需要更为主动地介入经济和社会变革,以推进社会创新和引领新一轮产业革命。

表1 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研究领域的核心观点

时间 作者 核心观点2012 吴海波 提出设计未来应具备主动设计观,以避免设计自身带来的各种新问题。2012 汉娜·琼斯提出“梦想交换、异类联想理念、绘制利益相关人的整体图表”等三种元设计方法以试图帮助设计师和相关公司理解“设计未来”。2016 Stuart Reeves等区分并提出了“宏大愿景”与“务实预测”是两种将“未来”概念引入实践过程的重要形式,社会合法性也应是设计未来的组成部分。2019 Stefanie A.Ollenburg将参与式未来研究方法与设计研究结构相结合,提出了一个未来设计过程模型(Futures-Design-Process model)。

其次,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暗含着以历史与现实为参照的基本方法。只有在充分了解历史及现实中的问题与危机的基础上,才能在比较中明确未来应该发展的方向。未来研究中常用的愿景法(Visioning)与回溯法(Backcasting),Stuart Reeves等区分并提出的“宏大愿景”与“务实预测”两种将“未来”概念引入实践过程的重要形式,以及夏晴提出的“回顾—洞察—构建—反思”设计未来流程等,均是兼顾了回顾与展望的双重视角,在不断与历史、现实的比较中明确未来发展的目的与路径。付志勇等则引入设计虚构的方法,所产出的未来愿景生成工具包能够促使短期设计行为与愿景目标保持一致。[12]46-59Raja R.Timilsina等人也认为应将未来设计连接并纳入“回溯”和“情景规划”,以便为未来的可持续性规划提供帮助。综上所述,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就是基于历史现实危机与长远未来发展的双重视角,积极主动地运用设计思维去塑造合意未来的思维模式。

2.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特征

“以未来为导向”使“设计思维”具有了新的特征,它要求设计师基于广博式的思考视野,以共同性的愿景为导向,运用情境化的思维方式,向未来的转型施加有意义的战略干预,以设计为驱动力来塑造合意的未来。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及其特征如图3所示。

图3 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

(1)广博式的思考视野

广博主义作为主张修复社会生态系统、技术、设计和经济之间动力相互作用的思潮,补充和协调了机械世界观,以及为人类需求和生物圈的健康而复苏的基于生命系统的世界观。[13]176-178它能够引导人类挑战现状,关注主体世界的需求,用广阔的视野、深刻的同理心、道德的勇气、多学科合作,以及系统的视角去关注并解决最紧迫的社会、环境等全球性问题,让人类所生活的世界变得更美好。前文提到的建筑设计师巴克敏斯特·富勒就是主张广博式思考的典范,其设计涉足的领域包括设计、建筑、几何学、科学、工程学、制图学和教育学等。广博主义式的思考帮助设计师站在社会技术生态系统的整体视角,关注其社会、技术、文化、生态等每个结构要素之间紧密的联系、交叉的影响,以及重构的可能性,为对历史与现实的反思,以及未来愿景的描绘提供知识与视野的支持,从而全局性地反思当下、规划未来。

(2)共同性的愿景导向

愿景是人类对不确定性未来的一种向往的、可能的前瞻性构想,它基本回答了一个基本问题:“如果……的话,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面向理想的状态,个人与组织有可能会因为长远利益而放弃短期利益以激发更大的追求。[14]愿景是具有一定确定性的未来,它给出了一幅完整的生活图景并展示出某种计划(产品或服务)很有可能被执行。以未来为导向的愿景是共同性的,需要设计师、学者、管理者、民众等不同的利益相关者经过经济、生态、技术、社会及政治的充分讨论,并且构思和促成的可以站得住脚的结论。例如2015年联合国193个成员国在纽约可持续发展峰会上正式通过的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就是全球在面临极度贫困、生物多样性丧失、环境恶化等危机所提出的共同性愿景。因此,对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而言,作为创新的指导路线,共同性的愿景是通往可能的世界的方法和关键性预期,但这是在一个可行并且可识别的框架中。[15]

(3)情境化的思维方式

情境化思维则是建立在对对象的充分认识上,将对象置于其所处的物理、政治、文化、社会与经济等综合性的情境中,[16]以真实、鲜活的实况模拟研究为基础思考问题,生成创新方案。[17]尽管愿景与情境都是对未来的一种描述,但情境是对合意未来的若干具体性深化。情境化思维作为一种方案构想的方法,能够帮助设计师在具体未来语境下将人、产品、服务、事、环境、时间整合成为某个场景、故事或小说叙事。例如日本京都县南部的Uji市政厅曾为回应自2000年以来人口一直下降的问题,组织了一个让当地居民思考社区的未来的研讨会,参与的居民就被要求想象自己旅行至30年后的未来并描述未来城市的当地社区状况,从而激发现实中应作出何样的改变。在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中,故事板、角色扮演等情境化思维工具能够帮助设计师想象描述未来生活的过程和情境细节,以探讨未来产品、服务与体验等的可能性。另外,想象者创造出的情境也能够展现出未来的不确定性,同时作为不同利益相关者间的交互界面,能够促使参与者以换位思考的方式感受其他利益相关者的诉求,有助于对话与评价。

(4)有意义的战略干预

相较于愿景抽象整体地描绘了未来的方向,情境具象合理地描述了未来的容貌,战略则是实现愿景与情境的总体性、关键性安排与具体的行动路线。[18]对于一些社会创新、可持续生活等命题,设计的角色既有微观的产品、服务、环境或传播等的设计,也有中观性的组织创新、平台模式建构或服务规划等的策略建议,因此战略性干预代表设计在未来变革中更多是发挥规划与推进协作的角色作用。此外,这种设计干预不能仅关注“规模与效率”,更要强调“价值与意义”,从经济、生态、技术、政治、社会及文化等可持续以及幸福的视角提出、评价和迭代预想性的解决方案,进而重建今日生活的意义。因此,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中,战略设计者需要在综合性的解决方案及其实施过程中不断强化愿景及意义目标,同时制定详细的实施计划,说明实现特定目标所需要的时间表、短中期和长期方案、分配资源、人员角色与成功指标等,探讨关键性要素实施的难点,并加以可视化,从而在逐步达成阶段或区域目标的基础上实现整体愿景。

设计推动社会向可持续未来转型的根源性力量来源于具有未来素养的创新设计人才。因此,设计专业的教学需要将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融入到综合型设计课程中,以持续培养具有远见想象力与敏锐创新力的设计师。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对设计教学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如图4所示的几个方面。

图4 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对设计教学的影响

1.强调系统思维的培养

系统思维是一种关注个体及相互连接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的思维方式。[13]170-171系统思维的培养能够使学生具有广博式的思考视野,即在面临纠缠、复杂的社会生态技术系统转型问题时,可以从社会、经济、技术等宏观层面了解与问题相关的影响,或者从多种洞察中优化选择最佳的机会路径切入,以便全局性地探索有关未来的规划。这对于复杂性、不确定性及未知的危机问题的分析及寻找洞察机会时尤为重要。美国伊利诺伊理工大学设计学院与Calumet组织合作的The Future of Brownfields项目就采用了系统化视角来分析与解决棕地再开发问题(图5)。因此,在项目教学中,首先要让学生小组从多维视角认识与把握系统内的构成要素及其关系、功能,通过系统图、综合系统图等工具解析各要素的影响与动力学因素,分析当地资源流动对系统、组织和个人的影响,使设计师理解和掌握项目全局。例如利用综合系统图建立完整的信息网络,辅助学生分析当下及未来社会生态、经济、社会等之间的复杂联系。在中观视角上,还可以使用组织代理权利分析矩阵等工具对重建工作的参与组织(或平台)进行系统分析,以赋能和管理多个平台与设施资源(图6)。在微观视角,主要涉及具体的产品与服务设计方案如何在系统要素影响中进行最优的选择。

图5 项目解决方案中宏观、中观、微观视角的系统分析

图6 项目中涉及的组织代理之间力量及作用分配的分析矩阵

2.善用诠释与批判力量

当设计以未来为导向时,诠释与批判的力量能够通过联动、发散与聚集不同领域专家的新兴理念与对现实的反思,激发不同利益群体对未来共同性愿景的想象,让设计师在创新过程中获得更多元化的宏观视角。因此,在项目的概念研讨中,应该使学生认识并善用跨领域专家的诠释力量,将持有独特意见和观察的不同类型专家(如具体领域的人类学者、社会学家、媒体、艺术家、创业项目开创者等)组织为意义创新的相关诠释者,从不同背景经验角度表达出多种与社会、新技术,以及宏观环境相关的意义趋势和价值洞察,共同在基于当下的现实内容、文化语境中展望未来的各种可能性,从中捕捉未来创新的趋势方向与愿景。其次,面向未来的教学应培养学生思辨层面的未来敏感性,学会对社会现实或危机进行多角度的批判性思考,以激发对未来愿景的畅想。这种批判性设计旨在启发人们对容易忽视的问题的反思,尤其是那些基于技术进步的、以利益为驱动的设计创新,引起“除了这样,还有哪些别的方式与图景?”“还能更好吗”的思考,从而将设计目光落在人、社会、环境等事物之间更宏观、长远的关系与角色问题上。如2011年帕特里克·史蒂芬森·基廷的“平行世界量子雷达”设备,作为一个探索性质的公共参与性的道具,向用户提供了一个假设的能够窥见自己的“平行生活”的体验。设备通过线上搜索、输出与用户当下生活相关的“平行世界”故事,让人们对自身生活产生审视和反思,并主动想象理想的生活情景。[19]

3.增强社会的协同创新

在面向未来的设计及制定战略实施的过程中,需要培养、增强学生协同创新的意识,训练学生对不同利益相关者与相关资源的组织、统筹能力。由于现实问题与未来方案多涉及到多种复杂因素,因此与不同的利益相关者(本地居民、技术公司、数字网络、零售与配送公司、社区管理者、文化组织等)协同讨论与工作,在解决路径畅想及方案优选中沟通交流并达成一致性。而如何使参与者减轻对现实危机或未来概念的认知壁垒,或者促进他们主动的积极讨论、有效创造、分享及表达各自的概念想法,则需要有相关的工具与使用技巧。具体看,可以组织面向未来趋势或愿景探索的协同创造会议,通过草绘、拼贴等集体速写的方法让参与者分享自己的见解与设计方案,通过角色扮演假设未来的服务体验,[20]让人们更好地理解未来情境中的不同可能性。Michinori Uwasu等人(2020)在日本Suita市低碳社会愿景的研究中号召本地居民参加了一系列能源愿景工作坊。在工作坊中,组织者首先提供了城市关于2050年温室气体减排、节能目标,以及关于当前温室气体排放和能源消耗趋势的详细信息,阐明了Suita市可再生能源的潜力,以及市政当局推动的低碳社会的可用技术和具体举措。而后,为居民提供了逻辑树、学习材料以及二氧化碳模拟装置等工具,帮助参与者快速进入到情境中,以更好地为城市未来能源愿景的设想做出创新性贡献。

4.注重情境的多维表达

情境的多维表达能够培养学生对愿景进行综合呈现的能力,将所构想的“关于未来”的理念、价值、元素、技术方式及情境等,以具象化的形式向用户、观者及社会诉说与沟通。未来设计的概念构想一般难以表达,又涉及多种特性内容,因此教学中应丰富不同情境表现方式的运用,让学生可以灵活地根据设计目标、情境故事及传达理念等,在产品概念模型、设计虚构、视频短片、电影、装置展品、展览等中选择合适的艺术表现形式,有效展现愿景中所承载的理想,以及与当下生活的联系。还有一些新兴的手段,例如通过叙事的设计小说,将设计的有形性与文学小说的内在联系结合,通过引人注目的故事原型,为设计研究者、技术开发人员提供感受人类规模的未来内部生活和日常纹理;
[21]或者是基于设计虚构的方法生成未来愿景,具体包括生成未来纪事、从纪事中生成未来愿景、愿景塑造与共同创造四个使用阶段。[12]50-56如飞利浦公司在“展望未来”(Vision of the Future)研究计划中,将其对未来十年社会变迁与科技发展所带来的新局面探索成果拍摄成一部《展望未来》的影片,真实模拟未来生活情境下民众与公司的互动,使未来的产品和服务能够更直观地为人们使用和理解。同时,还通过创建网站,以及在埃因霍芬等地举办展览、出版书籍等形式,让未来情境能够在大范围地与民众进行交流,以进一步获得关于未来情境的反馈。

如今的时代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大变局,设计领域亟需新的理念与方法来应对人类世界的挑战与变革,从而提高民众福祉,推动世界朝向积极面转变。[8]设计未来基于历史与现实危机,以人民的共同性愿景为导向,倡导整合社会整体之力,塑造合意的未来生活情境,已逐渐成为当下重要且前沿的设计理念。研究通过对设计未来的概念、历史发展,以及内涵与特征的分析,阐明了其在社会可持续转型中的所能发挥的作用与应用形式,以及设计师所应具备的思维方式。同时,研究进一步探讨了如何将以未来为导向的设计思维介入到面向高年级本科生或研究生的综合型设计课程之中,通过系统思维、诠释与批判、社会协同创新,以及多维情境的表达,培养学生构想与塑造未来的能力,使其成为能够关注社会发展与转型的全面思考者,在设计实践中能够以更具前瞻性、更具意义感的方式塑造我们所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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