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而立,试管婴儿技术在争议中成熟

欧洲人生殖与胚胎学学会在第28届年会上宣布,试管婴儿技术已经给人类增添了500万人,这足以平息所有法律和道德上的争论,但试管婴儿商品化的倾向不容忽视。

7月25日,世界首例试管婴儿——英国女子路易丝·布朗将迎来她34岁的生日。1978年的这天,路易丝·布朗在英国以剖腹产形式诞生,标志着人类在胚胎学上的划时代进步,也是现代医学技术的里程碑。

首例试管婴儿在非议中诞生

40年前,英国一位名叫莱斯利·布朗的女士,由于她的输卵管阻塞,导致她与丈夫婚后9年未育。1976年,布朗夫妇找到了英国知名生育专家罗伯特·爱德华兹,这也是一名充满争议的生理学家,他们希望借助体外受精这个当时还在试验阶段的技术,能够孕育出新生命。

上个世纪50年代,美籍华人生物学家张民觉成功结合黑色兔子交配后的精子和卵子,并将发育的胚胎,植入一只白色兔子的子宫内,最终产下一窝黑色幼崽。爱德华兹敏锐地意识到,体外受精或许是治疗人类不孕症的良方,于是开始了他穷极一生的研究。但研究一开始就遭遇了难题。

在宗教色彩十分浓厚的欧洲,人们认为上帝创造了人类,用人类胚胎做实验不道德;另外,从人类的卵巢内取出卵子细胞,需要进行创伤性的手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从社会上找到愿意提供卵子的志愿者,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研究遭到科学界同行的严厉批评,诺贝尔奖得主、DNA结构发现者之一詹姆斯·沃森认为这是在“杀婴”。1971年,英国医学研究理事会停止了对爱德华兹的资助,医院也认为他占用了资源,不再提供房屋和设施。

不过,爱德华兹并没被困难压倒。他的助手为其提供了卵子;而戏剧化的是,这项有关生育的研究经费,是他以避孕的名义向私人基金会申请的。

当爱德华兹的实验经历101次失败后,1976年,布朗夫妇走进了他的诊所。爱德华兹成功从莱斯利体内取得卵子,并放入培养皿,与其丈夫约翰的精子结合,发育成胚胎,最后植回子宫。一个月后,莱斯利成功怀孕,而她顺利诞下女儿路易丝·布朗那天,也成为一个在人类历史上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毕竟没有遵循自然竞争法则,试管婴儿是否健康?能否持续成长?可不可以繁衍下一代?这成为关注的问题。2007年,28岁的路易丝·布朗通过自然怀孕,顺利产下一男婴后,打消了人们的重重疑虑

中国试管婴儿艰难起步

在中国,古人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孕与不孕通常是无数家庭喜与悲的分水岭。1984年,当路易丝·布朗6岁时,中国也成立了培育试管婴儿的小组。

研究经费与供体志愿者,同样成为中国生育专家的难题。上世纪80年代初,计划生育政策正在全国如火如荼地执行,由于担心背负“对着干”的“骂名”,研究只能打着“优生”的旗号进行着。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提供了研究经费,技术负责人是该院的妇产科主任张丽珠。

为了获得试验的机会,只要遇到需做妇科手术的患者,张丽珠就会尝试与她们沟通,耐心地讲解试管婴儿的技术原理,希望在给她们做手术的同时,能从卵巢中提取卵液泡,以便获得里面的卵子。

当时的科研条件可谓是“一穷二白”,设备简陋、技术不成熟。来之不易的卵泡液只能放在保温盒里,兑入37℃的水保存,再一路小跑送到附近的北京医科大学实验室。由于谁也没接触过人体的卵细胞,一开始连找都找不到。

经过不断的探索,张丽珠摸索出不同于国外的取卵方法。那时的成功案例,均通过腹腔镜观察卵巢,看其表面是否有卵泡。但张丽珠调查发现,中国的不孕患者,尤其在北方,31.3%的症状表现为盆腔粘连,在这种情况下,通过腹腔镜根本看不到卵巢表面。于是,张丽珠决定,在盆腔疾病手术的同时,进行开腹取卵。

1987年的夏天,来自甘肃的39岁乡村女教师郑桂珍,找到了张丽珠。郑桂珍婚后20年一直未孕,经过检查发现,她双侧输卵管堵塞,还患有结核性盆腔炎。张丽珠在为其治疗的同时,进行了开腹手术,共取得4个卵子,体外受精成功后,又亲手植入郑桂珍的子宫。1988年3月10日,随着“哇”的一声响亮啼哭,我国第一个试管婴儿诞生了。婴儿取名“郑萌珠”,“萌”取萌芽的意思,“珠”则是对张丽珠的感谢。如今,24岁的郑萌珠在北京一家医院工作,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第一代试管婴儿技术,为那些因输卵管堵塞、子宫内膜异位的女性不孕患者,带来了福音。

试管婴儿引发的伦理乱象

1993年,第二代试管婴儿技术在比利时实验成功。通过人工辅助,科学家成功将精子注入卵子,使之发育成胚胎,解决了男性因少精而不育的问题。然而,从第一个试管婴儿诞生的那天起,就充满着质疑和争议。随着技术、设备的日趋成熟,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在提高,但质疑和争议并没有得到平息。

在1980年至90年代,美国一个名叫白涛德(Todd Whitehurst)的穷大学生,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到斯坦福大学去捐精,每次可获得50美元的报酬,如此持续了大约3年。十几年过去了,已成为医疗工程师的白涛德,无意中收到一封电邮,寄信者自称是他的女儿。此后不久,陆续有9名子女联系上了他,而生物遗传学家表示,从统计学上说,白涛德可以有42~60个孩子。而资料显示,美国弗吉尼亚州的“超级老爸”,竟然有129名子女。这在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担心,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们,很可能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乱伦。

在英国,人工受孕也频频曝出丑闻:加的夫市的一家生育诊所,将一对夫妇最后一个可用胚胎,竟然误移植到另一女子体内;而一对英国白人不孕夫妇接受试管受精手术时,由于医生的大意,竟错将一名亚裔男子的精子,跟白人妻子的卵子结合,导致他们生出一对褐色的双胞胎。上述情况都是捐精不规范、缺乏监管所造成的后果。

另外,如果捐精者或供卵者携带遗传疾病的基因,比如地中海贫血,这种情况下孕育的试管婴儿,也必定是不健康的。然而,要在胚胎移植前就明确有无缺陷,并非一件易事。因此,针对此问题应运而生的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虽然早在1989年就取得成功,但真正应用还是在2000年以后。而全世界有4000多种遗传性疾病,目前能诊断的只有十几种。

“试管婴儿”亟须伦理规范

7月2日,欧洲人类生殖与胚胎学学会在第28届年会上宣布,试管婴儿技术已经给人类增添了500万人,现在每年通过培养皿孕育的婴儿约为35万。英国顶尖不孕症专家西蒙·费舍尔说:“试管婴儿突破500万大关,这足以平息所有法律和道德上的争论,平息所有伦理和社会许可方面的争论。”

事实上,试管婴儿商品化的倾向不容忽视,有人甚至将精子或卵子的买卖当作了产业。2011年的广州“八胞胎事件”,敲响了代孕乱象的警钟。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生殖医学中心副主任刘平认为,这是一种不好的苗头,如果得不到有效监管,任其泛滥,不仅人口规模未来将会扩大,而且会出现一系列复杂的社会伦理问题。比如,一些漂亮的、身材好的人可能会产生大的商品价值,由此认为自己比别人高一等,这对人类的尊严是一种巨大的挑战。

刘平认为,在人类生殖技术工程方面,制定符合中国国情的伦理规范、建立伦理监督机制,已成为一件十分迫切的事情。唯有如此,才能充分发挥辅助生殖技术对人类的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