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幼教生涯

作者简介:金瑞兰,女,1937年生于苏州,1954年毕业于江苏新苏师范学校幼师专业,当年8月被分配在徐州市公园巷幼儿园,主要从事幼儿园一线教学,后兼任管理工作。期间,参加过江苏省幼儿教材的编写。上世纪80年代初,调入徐州幼儿师范学校执教,1992年退休后学校继续返聘至1997年。退休后,在多家幼儿园当顾问、教学督导。2007年,又重返徐州幼儿师范学校,再次走上讲坛讲学3年,被聘为学校教育教学督导。从1984年起,多篇文章在《早期教育》《幼儿教育》等杂志上发表。曾被评为“徐州市优秀园丁”“徐州市幼教先进工作者”。

以往曾想过写写自己的过去,但一直没有这个勇气和机会,看到《早期教育》的征稿启事后,内心十分激动,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我所走的幼教之路要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说起。

1954年,我毕业于江苏新苏师范学校幼师专业,为了支援北方的教育事业,我自告奋勇地要求到艰苦的苏北工作,被分配到了徐州市公园巷幼儿园,从此开始了我的幼教生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徐州,刚刚经历过解放战争的洗礼,百废待兴,教育事业蓬勃发展,幼教在当时刚起步。那时候的公园巷幼儿园是一所市教育局直属的幼儿园,园内有14名教职工,5个班级,园舍简陋,条件较差。我这个初来乍到、稚气未脱的南方小姑娘面对这么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一时很迷茫,但想到在毕业分配会上自己的表态和决心“祖国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我要在这块土地上立足生根,首先必须很快适应这里的一切,熟悉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适应北方的气候。

我自幼生长在江南鱼米水乡,吃惯了大米饭,而北方以面食为主,每当吃饭时我就发愁,但为了填饱肚子,我只好一口馍馍一口水地往下咽。南方的便器是坐式马桶,北方的旱厕茅坑我很是不习惯。便意来了蹲下身就是拉不出,常引起便秘。更让我焦虑的是语言上的交流,当地的话我听不懂,而他们也听不清楚我的南方普通话。记得有一次教小朋友一首儿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说带比划结果还是收效甚微。说来也巧,班上有个小男孩,会说徐州话,也能听懂我的苏腔普通话,原来这个小朋友的父母是军人,他从小随外婆在苏州长大。这个小朋友就成了我的“专业小翻译”,为我排忧解难。日子一天天过,不知不觉,生活关、语言关就都闯过去了。我每天开开心心地和孩子们在一起,教他们学本领,带着他们唱歌、跳舞、做游戏。我不仅博得了孩子们的爱戴,还获得了家长们的喜欢,他们亲昵地称呼我为南方小老师、蛮子小老师。真是非常感谢这位小朋友和幼儿园中的每一个人,是他们给我亲人般的关怀和照顾,帮我渡过了一个个难关。

困难排除了,心里踏实了,心情也舒畅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把在学校学到的理论知识和专业技能全然释放、施展。尽管工作条件差,但全体教职工在园长的带领下,齐心协力,勤奋工作,在教育教学、卫生保健、文体活动等多个方面都走在了全市的前列,起到了带头引领的作用。为了更好地推动全市幼教事业的发展,在市教育局的领导下,市幼教中心教研组就设在公园巷幼儿园,教研活动、观摩课、经验交流、教玩具展览,一个活动接着一个活动。我们一心扑在工作上,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在这种大环境中,我成长得很快,成为了园内的骨干教师。为了丰富孩子们的文体活动,园内每学期开运动会,搞文艺表演。当时搞活动没有音乐磁带、录音机,全靠一架脚风琴伴奏。所有的节目都是我们自编、自导的,记得有一个节目“森林中的宴会”还被当时的徐州市广播电台邀请去演出。在这里,我还想介绍一位当年的小演员,那就是当今著名的影视演员王馥荔。公园巷幼儿园成立那年,她刚刚5岁,我也从学校分配到此。也许是投缘或者是小馥荔的与众不同,别的小朋友说的是徐州话,她说的是带有京腔的普通话,馥荔的妈妈是天津人,会唱京剧,爸爸京胡拉得很棒,她受家庭的影响和熏陶,从小便展现出了极高的文艺天赋,我与她结下了深深的师生情。2004年,公园巷幼儿园建园50周年,已经获得“中国第一嫂”美誉的王馥荔发来了贺信,她还专门给我写了一封信并附上近照一张。读着她的来信,看着她的照片,我仿佛又回到了50年前初为人师的快乐时光中。

上世纪五十年代,幼儿园没有规范的教学大纲和系统的教材,这是令一线教师最为头疼费心的事情。我们每天除了工作之外,还要到处搜集适合幼儿的材料,结合身边的人与事及幼儿的生活实际,进行加工整理,编写一些活动。1956年,江苏省教委基教处发起组织省内各个市区选派2名代表前往南京市第十五中学编写幼儿教材,由南京师范学院学前教育系牵头,卢乐珍老师和教委的一位干事具体负责此事。我很幸运地被选派到南京编写教材,被分在了音乐组,组长是南师附属幼儿园的骆老师。不久,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幼儿园语言、计算、音乐三本教材,这为缓解教材的匮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1959年,我听从组织安排,忍痛割爱离开了公园巷幼儿园,来到一所寄宿制幼儿园。回忆在公园巷幼儿园的那五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它为我从事幼教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我刚到的幼儿园成立于1949年,直属于徐州市政府办公室,在园幼儿200多名,正常情况下家长每周接送一次,遇到传染病流行季节对外要隔离半个月甚至个把月。园长是位老革命,政治观念很强,特别注重抓孩子的生活。在国家遭受自然灾害最严重的三年里,全国上下都是计划供应,共渡难关。但政府规定孩子的伙食标准为主食是大米饭、白面馍馍,副食每天都有荤素搭配。因此,家长把孩子放在幼儿园都十分放心。记得有一次,一个保育员(临时工)偷拿了5个小馍馍,园长知道了当即就辞退了这名保育员。那个时代大家都非常忠诚、敬业,工作虽有分工,但忙起来不分彼此,班上教师下厨房帮助改善孩子伙食,帮洗衣工洗衣服,酷热的夏天中午还给孩子洗澡。记得有一次,我的手背抓破感染了,左手挂着吊带忍着疼痛,只能用右手给孩子洗澡。遇到生活老师请假,还要为孩子入睡前洗脚、洗屁屁。

“文革”前一年,我又来到了一所附设在小学里的幼儿园,校长思想观念很新,重视教学和文体活动开展,在全市声誉很高。我在那里工作了十几年,从一线教师到骨干到负责人,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每次参加徐州市观摩课、大型团体操比赛和文艺表演均获得好评。

“文革”后,为适应幼教事业发展,徐州师范学校恢复幼师班招生,鉴于专业教师缺乏,我又被组织安排来给幼师班学生上教学法课。这是摆在我面前的一个十分艰巨且充满挑战的工作。当时没有教科书,我求助于在南京工作的同学,在南京师范学院搞到一些讲义,结合自己以往的工作经验,每天备课、写教案到深夜。为了能尽快适应和驾驭课堂教学,我还一遍遍在家里试讲。写到这里,我心中阵阵痛楚涌上心头,不禁怀念起我的丈夫,他给予我精神上支持,做我最忠心的“学生”。认真听取我每次的课前试讲,陪伴我度过那段终身难忘的日子。半年后,幼师教学法教科书陆续出版,我如鱼得水,认真学习钻研,重视理论联系实践,在课堂上给同学们讲解、示范、练习,还创设情境,鼓励学生模拟上课。在见习期间,我带领学生奔波在市内各大园,具体指导学生写教案说课,促进他们尽快成长,同时把学生身上反映出来的问题,结合各园的反馈意见和建议,再来审视自己的教学工作,力求不断改进教学方法、提高质量。在不断积累经验的基础上,从1985年开始,我在多家专业刊物上发表了数十篇教学法和点评文章。那时候,学校在郊区,远离市区,每天早出晚归,非常辛苦,但是心里是甜甜的,生活充实而快乐。辛勤的耕耘总能换来丰硕的成果,那些80年代毕业的幼师班的学生如今已经成为市、县、区幼教战线上的主力军,他们中间有教学骨干、学科带头人,有园长、幼教干部、幼教教研员,看到他们的成长成才,我由衷地感到欣慰和幸福。

1985年,徐州幼儿师范学校诞生,我调到此处工作。随着幼教事业的发展,大学毕业的专业教师也陆续来到单位。师资队伍不断壮大,各项工作也是蒸蒸日上。1987年,国家实行职称评定,我首批评为高级讲师。1992年,我退休,但是被学校又返聘到1997年才真正退休回家。尔后的十年,我没有告老回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而是继续在幼教舞台上发挥余热,当顾问、督导、评委,开讲座、评优课,工作热情不减当年。

2007年,徐州幼儿师范学校因为扩招缺乏教活动设计的教师,我再次走上讲台,那时我已经年近70岁,离开讲台已有十年,这对我来说又是一次挑战。当时这门课使用的教材是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学前儿童各科教育活动指导,全套书共5本,备课任务十分重。但我把它看作又一次学习机会,让我在专业水平上又上了一个台阶。在三年时间里,我教了两届大专生、一届中专生,得到了学校的好评和学生们的爱戴。我的故事已经接近了尾声,大家可能会问:“我现在又在哪里?在干什么?”告诉大家,我仍和孩子们在一起,生活在孩子的世界里是多么开心、多么幸福。我要感激、感恩这块土壤,是这里的人们培育了我,滋润了我,成就了今天的我,我也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坚守这份执着,奉献我的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