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傍晚时分，白水县城朝阳路，路灯下如昼的大街，车来人往，川流不息。突然，砰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划破了街道的宁静，只见两辆急驰的摩托车相碰在一起后，弹跳分开十余米，左前方的那辆摩托车倒地后人车翻滚，驾驶员是一个胖男子，倒地后摩托车压住胖男子的双脚，动弹不得，胖男子左脚穿的拖鞋被摔到右前方，一只玻璃茶杯被摔在地上，滚出老远。胖男子在地上几经挣扎，都未能挣脱压在腿上的摩托车，但他仍在痛苦中不断挣扎。
　　左后方的那辆摩托车弹跳开倒地后，瘦男子驾驶员与后座的一个妇女同时被摔在地上人车分离，那名妇女忽地站了起来，她以为骑车的瘦男子受了重伤，急忙去拉起瘦男子。瘦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子，感觉没有什么异常，脸上表露些微镇定。瘦男子转眼发现对方躺在地上没能起来，且看见摩托车压在胖男子身上，正在艰难挣扎着……刹那间，那妇女拉了一下瘦男子，瘦男子心照不宣立即躺下……此时此刻，胖男子慢慢挣脱了压在双脚上的摩托车，左手慢慢支撑起来，可他看见对方没能起来，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难道对方摔得比我更严重吗？是不是有生命危险？胖男子不敢想象，竟然又躺了下去。胖男子躺下去后，瘦男子撑起身子，观察对方的动静，当他看见对方没能起来，也再次躺下……于是，胖子起来，瘦子倒下，瘦子起来，胖子又倒下，这样翻来覆去的，五分钟、六分钟、七分钟……十分钟，双方都没有起来……
　　街道上依然人来车往，只是所有车辆绕过而行，行人惊诧地匆匆避而漠视，没人上前扶车帮人，也没有车辆停下来救人。肇事双方就这么消耗着，都在打心理战，谁也不愿先露底，可谁也不敢起来逞强制约对方……
　　胖男子是一个杀猪户，叫王大苟，当天下午在农贸市场卖完猪肉后，骑着无牌无证摩托车急忙往家里赶，由于车速太快，行驶至朝阳路口左拐弯处时，占道行驶，与瘦男子的摩托车毫不犹豫撞上了。胖男子倒地后被摩托车压住了双脚，通过慢慢挪动，不断挣扎，左脚腾出来了，他仰卧支撑起来感觉没什么大碍，然而，当他看见对方倒在地上没能起来时，心想这下完了，如果对方受伤严重报警，他是要负全部责任的。假如他负全部责任的话，这下他就惨了，胖子心里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十几年赚来的七八万元钱，将要因此而付诸东流，那么为女儿积蓄的上大学的学费将毁于这场交通事故！尤其是自己无证无牌驾驶后果非常严重，重则要坐牢，轻则要被拘，胖子越想心里越发慌，他暗自叫苦，苦思冥想，决定尽快想办法脱身。
　　瘦男子叫胡小毛，拉他起来的妇女是他的妻子。当晚，胡小毛骑着摩托车载着他的妻子去姑妈家赴晚宴回家，由于席间喝了半斤白酒，骑着摩托车就像漂流似的，转弯时失控，与胖男子迎面激烈相撞。倒地后他没有受伤，而是坐在身后的妻子看见胖子被摩托车压在地上久久挣扎没起来，估计对方伤得很严重，当发现老公没受伤，很快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于是，她马上提醒老公赶紧躺下，静观其变。瘦男子心想，如对方伤重报警，自己醉酒驾车，将要遭受牢狱之灾，这下如何是好？
　　10余分钟后，人们惊愕地发现，那个胖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扶起摩托车，连掉落在右边的拖鞋也没穿，一只摔在地上的茶杯也不要了，他跨上摩托车，发动摩托车，突突突地驾着冒着浓烟的摩托车呼天抢地绝尘而去……瘦男子发现胖男子驾车离开了现场，急忙爬起来，叫他妻子赶紧上车，然后像被妖魔鬼怪追杀一样，驾着摩托车风驰电掣亡命而逃……
　　当晚20时许，白水县医院来了一胖一瘦两个不速之病人。胖男人被人扶进外科诊治室，医生检查伤情后很吃惊：“你的脚膝盖是怎么伤着的？”
　　“在家不小心摔伤了。”
　　“怎么摔得那么重？”
　　“下楼梯时摔的，摔了好几层楼梯。医生，我的脚膝盖不要紧吧？”
　　“膝盖是脱臼了，必须住院治疗，否则，会残疾的。”
　　胖男子正被扶去住院部病房办理住院手续，瘦个子男人被一妇女扶进了医生的诊治室，与正要离开的胖男子打了个照面，双方见面，不由惊慌失措，心惊肉跳。
　　“二舅，怎么是你啊？”
　　瘦男子认出了胖男子，胖男子也认出了瘦男子。瘦男子暗自叫苦，转身逃出医治室，奔出医院大门，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下……
　　（原载《绝妙小小说》2015年第12期 山东孙晓梅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