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夫的诗

冬荷

这样的季节,不是针对你才独有

你却以这般栖息,呈现另一曲终意未尽

转身之后

万物都会看得见归路

你却没有循于死亡,只找到了无涯无际的安详

莫不是逆着的死,更能接受生者的忏悔?

莫不是终别的吻,更会升华绝境的光焰?

听见我在唤你了吗?

疼痛是永远也发不出的声音

我深喑的嗓音,被隐匿于这深冬粗粝的风里

你在的中心,泛出一爿澄明的光亮

我想以更为显形的身体,与之并立

能辜负这丰饶的空白吗?

我听见了万物贪婪生长之訇响

甜美的梦境被一次次穿越

走过一段长长夜路

走一段长长的夜路,我想

就自己一个人,只让天上的星星作伴

到大海的岸边,看一看潮水

在山川的沟壑,听一听鸟声

从天空的云间,俯一俯乡村旧居

最后,我以爬行的状态,让孤独的灵魂时而发出呼喊

贴近一片树林,一团光焰,一掬圣水

在将会抵达的晚年,聆听一遍遍岁月对于良知的拷问

接近我的最初根系了吗?

为何总是感觉得到隐隐约约的残缺之疼?

为什么我还听到:由自远处的死生

沿着经络血管泛出歇斯底里的挣扎?

我,已不是一个叫作“我”的定义

一个平常的肉身多么的重要呀!

此刻,我站在一块绝望的礁石上

听一声又一声来自人世间的叫唤

我第一次看清了在血脉长出的斑斑青苔

我第一次体验到了像死去了一样的幸福

重回故乡,只余静好的岁月

我想拥有一个长满野花和挂满瓜果的小院子

偶尔,也可臆测一下寓意未知的谶语

回归大地的气息,只会在神的驱遣下

我还知道:曾想象去往的阿尔泰

在远处,依然风景别样美

小河

每一次走近小河

心里就微起波澜不已

腊月的今天,小河封冻了

树林的叶子落净,麻雀占据了树枝

它们的叫声单调,也单调着钻进心里去

这条三季喧哗的小河

此刻,静的近乎无,不在

任由我想象着,搁置于心里不流出

如蜕不尽的童年,滞留于昨天

少缺了几声稚嫩的号啕

我不想,因那位已逝的前人而落泪

走了太多的人,伤感已尽

就想靠近这条小河,映映自我

度度我心内冗长而嘈杂的怀恋又长了几分

直至,循于命运而无愧

咏诵流在心底的小河吧

载着它我去矣,拂风随水

让牧歌充填原野!待我重回

那一天,归于恬淡的我

似乎,诞生之时,就已轻轻走来

雪境之外

天,最该下一场雪

赏赐给那些渴求雪的人

我不仅仅是其中的一个

我这样说,不像在对你说我就是一棵树

或者,就是田垅间的那簇麦苗

我曾想,做一个在雪野里望天的人

净空心胸,微闭眼眸,但见天际寥廓显霁色

我眼中之神:寂静听万籁,清风施慈悲

我更习惯在文字里摸高峻

我更热衷于低洼处寻平畴

有时,我常常分身而出,另一个我在远处寻路与漂泊

一场雪呀,是赐予大地的睡眠

在这个世间静谧的时刻,迈出迁徙般的步履

命运的大道,永远沿着十字路口交叉而遥遥远去

今夜,我多么渴求一场雪,听:

一个人在远途风雪交加,对孤独一无所知

生命之轻

今晨一起来,头就蒙蒙的

走在路上一个踉跄,差点撞在电线杆上

突然,一切在眼里起了皱褶

一段无时光的空隙

突然觉得自己在一片向阳的山坡躺下了

莫名的倦怠,一场心境的荒漠

一刹那间的即死的静谧,一条通往枯井的幽暗

诱我不再仰向悬于头顶的天空

无限生动的羽毛,无限虚幻的影子,与我纷纷擦身而去

我滞留在了无比陌生的时刻,只能慢慢向前迈了一小步

这短暂的有生,似是百年的步履呀,只眨了一下眼

难道,就这般消失无迹了吗?

你在远处

看见,你在远处

树飘摇在秋风里,一群群鸟飞过高高的天空

河水静静地流向远处

荒草在金黄的夕光中缓缓移动

受困于自己的内心

天空无影的时光,已不够纳受由自肺腑的长吁一叹

但,有轻盈的天使在歌唱

恍惚间,我有了一种飘然欲飞的感觉

远处的你,已远得无法想象

当一一剔净,那些伪装和矫饰

我的骨头,已磨成一只笛子

把秋光吹凉,吹来遍地秋霜

直至,大地沉寂,只剩这支忧伤的曲子

主动脉

世界别无它在,被爱者啊,只在我们内心。我们的生命变化而流逝。外界日益萎缩

——择自:里尔克《哀歌之七》

直至有一天,它的内膜被撕裂

它才在拍的CT片上,现了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