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布局(上部)


  第一章
  1
  凌小蓓最近身体懒懒的,刚做孕检,证实她怀孕了。
  结婚两月就有了身孕,小蓓很高兴,打算把这喜讯告诉凌骏雄,正拿起电话,不想骏雄一阵旋风刮进她办公室,冲她说:“快拾掇家伙,出勘现场。”
  小蓓收起石榴般裂开的笑脸,问:“什么情况?”
  骏雄说:“梅林苑有对夫妻昨夜死在家里。”
  “梅林苑?那是有钱人住的别墅哦。”
  “是,死的是市第二人民医院院长和护士长。”
  “啊?”小蓓打了一个瞪眼儿。
  骏雄快速地转一下眼珠:“怎么,反应这么大,认识?”
  小蓓抽回眼神,安定地说了一个字,不。骏雄眉头跳了一下,温柔地伸手过来想拉住她的手,可她下意识把手收起,仿佛害怕他毛手毛脚碰着自己,紧捂腹部。骏雄没心思理会她的异样,温柔地说了一个字,快,走了出去。
  骏雄人如其名,是那种剑眉星目,骨感立体型帅哥,绝对堪比影视剧中的英雄形象。小蓓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楼道外似乎心有所失,数秒钟才收起怔忡的表情,去收拾法医用的勘察箱。
  她记得上次肖波说过尸体温度计坏了,她换了两支,又转身从消毒柜里拿出消毒手套、现场勘察鞋套、一次性解剖服、 帽子、口罩等物。她做这些时动作有些迟缓,眼里有着掂量和犹豫。终于,她拿起电话,打给肖波,问他在哪里,能不能帮她看个现场。肖波没问为什么,只说明自己的情况,小蓓听了轻轻说一声那好吧,就怏怏地挂了电话。
  小蓓收拾好勘察包,坐上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大队长王欣山的车,向天星东路案发现场疾驰。
  后面跟着骏雄的车。
  陵州早春的阴霾天气十分糟糕,天空永远没完没了地飘着雾霭似的细雨,冷飕飕,雾蒙蒙的,整个城市浸淫在一片模糊的背景中,无法看清道路和四周建筑物突出的轮廓。骏雄不喜欢这种天气,开车时像刮雨器那样两边摇头,担心雨雾中突刺杀出一路人,撞上自己的车轮。还有,这种天气不知道把多少案发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毁得一干二净,给他增添过无穷无尽的麻烦。
  小蓓不做声,两眼默默看着前方,心事重重。
  女人怀孕后有些稀奇古怪的焦虑和反应,这会儿坐在车上,脑子里总出现平日那些见惯而又漠然的凶案场景,被害人扭曲、变形、僵硬的肢体,四处喷溅着血污的现场,空气中充满让人感到恶心想吐的血腥味儿。种种场景如同一幅幅画面在她脑子中情景再现,她下意识捏紧了鼻子,想吐。
  梅林苑是陵州市内公认的高档坡地别墅区,离市中心7.5公里,是利用原来的森林公园开发的,号称陵州别墅第一居,区内景观怡然,环境安静。天星广场派出所警员先期到达封锁现场,将案发现场整栋别墅以及属于这栋别墅的绿化带设置了隔离带,几个想接近现场的小区居民被拦在隔离带之外,好奇地东张西望。
  现场没有血腥,没有想象中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乱糟糟的场景。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的技术员走进死者卧室,熟练地打开勘察包,开始了有条不紊的现场勘察工作。
  卧室床上两具尸体为一男一女,年龄50岁左右,男的叫满闵声,是市第二人民医院院长,女的叫俞雪云,该院护士长,两人是夫妻关系。医院称,两人今天都无故没上班,院里有事打电话没人接,想想不对劲,便报了110。
  小蓓埋头工作一阵之后,抬起头,向骏雄和王欣山口头汇报:尸斑呈樱红色,口腔黏膜呈樱红色,指、趾甲紫红色,面颊、颈部、大腿内侧呈樱红色,男女口角至耳前有白色流注状涎迹,尸体检验均呈一氧化碳中毒征象。
  “他杀迹象不明确,意外死亡可能性比较大。”王欣山对骏雄说。
  骏雄提醒他不要急着下结论,同时也提醒技侦人员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王欣山马上改口道:“这只是法医的初步检查结果。” 他接着下令:“把两具尸体抬回去做详细尸检。”
  现场在二楼,也就是死者的卧室。卧室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欧式风格的室内陈设,明蓝色寝具,暖色的灯具,协调宜人,飘窗上摆放着两盆葱郁的吊兰。房子是新装修的,客厅和卧室都装了空调。奇怪的是室内放一陈旧蜂窝煤炉,煤炉下垫着一块装修剩下的瓷砖,显然,这煤炉是临时用来取暖的,炉里炭块已燃尽熄灭,卧室门是关闭的,地板上零散摆放着机制木炭。
  刑侦员汇报:昨晚这个片区停电,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五点,约九个小时。刑侦员分析,该小区新建,基础设施还在完善阶段,没有备用电力资源,由于二月逆流,天气非常寒冷,死者夫妇在停电的情况下用煤炉生火取暖,煤炉很久不用,封门被大量的铁锈堵死,生火用的木炭是一种机制木炭,这种木炭采用炭化锯末,纤维素,烤胶渣或糠醛渣掺水混合拌匀后压制出来的,具有燃烧值高,耐烧的特点。死者家刚装修,家里放了不少这种木炭和绿色植物,用来吸附装修材料中的甲醛。夫妻俩大概就是用这种含有大量甲醛的木炭烧火取暖,意外中毒身亡。
  骏雄对这个结论不以为然,心想死者是医生护士,怎么会缺乏这种基本常识?他仔细查看,发现窗户开着一道缝,问刑侦一大队队长刘春一:“谁动过窗户?”刘春一回说:“没人动过。”
  “那是死者打开的?”骏雄说。
  刘春一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骏雄说:“窗开着怎么会死人呢?”他蹙紧眉头,下令仔细勘察门窗,注意提取指纹。陵州市这几天确实非常冷,骏雄站在窗前,冷风飕飕,直冻得手脚冰凉。他的不动声色令王欣山心里很别扭,两人一同进的公安局,年纪也差不多,凭什么他说啥就是啥?
  骏雄低头望着一只女式棉质拖鞋发愣。这只拖鞋落在女尸躺着的床边,另一只在靠窗的位置,鞋面上残留着几枚疑似动物咬过的齿痕。
  死者卧室的窗外是坡地绿化带,小区最近正在栽树,他家窗前挖了一个大坑,浮土堆起老高,浮土上面还斜搁了一棵挺大的玉兰树,因连日下雨,树没来得及栽,一头杵在泥坑,另一头差不多接近死者家二楼窗台,骏雄目测了一下,估计一米六以上的人踩在树干上,伸手便可够着防盗网里面的推窗。“蹊跷啊!”骏雄盯着推窗自言自语道。